正沉浸在回忆中的明月被几声急促的喊声唤回,一回头,就见顺来急匆匆地小跑着过来了,口中冒出团团白雾。
“怎么老冒失鬼走了,又来个小冒失鬼!”春环掐腰,怒目看着顺来嗔道。
“哈哈,”顺来憨笑,挠了挠头,又从怀里摸出一封信,递到明月眼前,“奶奶,平王府回信了,说咱们上次送去的样布非常称心。”
“是吗,”明月接过信封拆开,信笺上果然写着:
“复李明月,此布样色泽中正,流光雅致,甚合殿下心意,当以此样定准,速速染就整单……”
“太好了,”心头一块石头落地,明月苍白的脸上漾起笑意,眉眼间舒展开来,“顺来,你速去绸缎庄通报。”
“好嘞!”顺来得令,转头就跑,刚跑出两步,又急急折返。
“怎么了?”
“奶奶,方才那是哥哥的信,”顺来回头傻笑着,眼中倒是亮的机敏,“小的差点把弟弟的信给忘了。”
说着,顺来从袖子里掏出一只巴掌大的浅青色锦囊来。
“奶奶,这是宁王殿下差人送来的,”顺来双手捧着那锦囊呈给明月,“秋云姑娘说,殿下听闻您受了伤,十分担忧……”
“嗯,”明月惊喜的表情霎时凝住了,看着顺来递过来的锦囊,叹了口气,才接过来,“宁王殿下怎么这么快就知道我受伤了?”
“当然是有人通风报信呀。”春环眼珠一翻,嘴角一撇,斜睨着顺来说。
“这个嘛……”顺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今日一早,出门遇到秋云姑娘,就跟她说了……”
“宁王府在城东,明月庄在城西,你一大早出门就碰巧遇到宁王家的秋云姑娘,我怎么没听过这么巧的事。”春环坏笑着揶揄,将顺来的脸说得飞起一层红晕。
“其实,是小的去城东找的秋云姑娘……”
“哼,你这厮,为了讨好秋云,就出卖自家奶奶!”春环乘胜追击,将顺来堵得结巴起来。
“奶奶,顺,顺来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想着,宁王殿下对奶奶关怀备至,这下奶奶受了伤,总不能别告诉他……真的不是出卖奶奶啊!”
“好了春环,别逗他了。”明月本来微微蹙起的眉头,见了这两个活宝斗嘴,也被逗得舒展开了。她低头拆开锦囊,里面是一只精致的青瓷小瓶,和一张细细叠成方块的信笺,那信纸看来印了花样,细看才发现,竟是造纸时便嵌了花瓣和草叶在其中。
“我看你啊,还是早些死了那条心的好。”春环和顺来的斗嘴还在继续,“人家秋云姑娘在王府做事,不仅长得好,武功也好,看不上你的。”
“你怎知她看不上!”顺来回嘴,“要是秋云姑娘真的不喜欢我,怎会主动提起,让我有奶奶的消息就告诉她呢……”
“好啊你,还说没有出卖奶奶!”
“啊,姑娘饶命!”
明月展开那微微泛着青色的,嵌了草木花叶的信笺,几行飞扬俊秀的字迹引入眼帘,将耳边的嘈杂一律隔在了远处,只留簌簌的雪落之音伴着风声。
“明月淑览。
晨间闻卿昨夜负伤,心中挂念,然时间仓促,未及备礼慰问,又念卿妥帖,每每还礼,费心劳力。
且赠一支促愈秘药,望笑纳,切莫退回,更不必回礼。
乐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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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不好了!”
张家二老爷张端义府上的小厮匆忙奔至书房,对正读着书品着茶的张二姥爷喊道。
“啧,”张端义差点被茶烫到,有些恼地说,“什么事值得这样一惊一乍!”
“米面行的刘掌柜刘茂,被那李明月差人抓了,如今人已押送到衙门了。”
“刘茂?李明月抓他作甚?”张端义瞥一眼小厮,不耐烦地轻轻吹着茶水上方的热气。
“听说是账簿的事!”
“什么?”听到账簿二字的张端义端茶的手一抖,滚烫的茶洒在了膝上,烫得他一跳而起。
小厮压低声音凑到张端义面前,接着说:“李明月将两本账簿跟着刘茂一同送到衙门了,说是刘茂中饱私囊,数额巨大,且持利器杀人未果,要以这两宗罪名提告呢!”
“两本账簿?”张端义瞪眼,不确定地看向小厮,“该不会是那个账簿?”
“想来是的!”小厮狠狠点头,“依云华律法,账目造假超过千两者,是要进大狱的,说不好,还要掉脑袋!”
“嘶,”张端义吸一口气,垂手在书房里焦躁地踱起步来,“李明月这恶妇,我不动她便罢了,她竟敢动我,还想要我性命……”
“她既不仁,”张端义本就突出的眼球,此时更是瞪得巨大,几乎要从眼眶里滚落出来,“那就休怪我不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