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府,盛家,林噙霜处,周雪娘一脸焦急,一边儿希望林噙霜的哭声能把盛家主君盛纮引来,一边儿想赶紧跟林噙霜商量出个妥善的办法,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道理在这后宅里比朝堂之上更加明显。
因为朝堂之上,上传下达,消息再灵通也要经过层层达官贵人的反应后才能明白谁简在帝心,谁彻底被打入万劫不复。
这后宅呢?上到盛家的定海神针盛家祖母,中到大娘子王若弗与妾室林噙霜斗法,其中掺和盛家主君盛纮明里暗里的拉偏架。
以前还有个明里是大娘子王若弗给主君选的良家妾室卫恕意,可从盛家孩子出生顺序,大娘子王若弗用卫恕意赢回盛纮的宠爱基本正确,否则盛如兰哪来的?
可随着盛明兰的出生长大,卫恕意再次有了身孕后,林噙霜的危机感从心底里发出,一旦让卫恕意肚子里的孩子顺利出生,卫恕意立马就跟林噙霜平起平坐,隐隐有上升并压林噙霜一头的趋势良妾和贱妾有本质上的不同。
大娘子王若弗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但仅仅是压力而已,当家主母的名头有,一儿两女的稳固地位也有,管家权是因为盛家祖母生病在床和盛华兰出嫁在即,而临时交给林噙霜的,只是试水而已。
从卫恕意的死上可以看出,妾室林噙霜是主导,大娘子王若弗也是放任的,没有推波助澜吗?呵呵,隐隐的发现,确实有,从卫恕意的贴身侍女小蝶被赶出盛家,大娘子王若弗作为当家主母,完全可以亲自派侍女丫鬟,哪轮得到她林噙霜啊,虽说管家权在她手,可卫恕意是你大娘子的“人”。
说句难听的,你林噙霜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大娘子王若弗没有护犊子,失策。虽没有丢车保帅那么严重,也到了弃卒保车的档口,让卫恕意顺利生下孩子来,把她摆到跟林噙霜同一个赛道不行吗?不还是你大娘子王若弗领跑整个盛家后宅?
以盛家祖母做裁判,看着将来卫恕意和林噙霜去斗法,你大娘子王若弗坐山观虎斗也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也罢,坐收渔翁之利不行吗?
让林噙霜在卫恕意从怀了身孕到照顾孕妇,最后盛家小七出生的事儿上,全程在你大娘子王若弗的监控之下,可以办到,你不行,有刘妈妈帮忙。
实在不行,退一万步,跟盛家祖母提一嘴,盛家祖母手里要钱有钱,要人有人,也许你大娘子王若弗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林噙霜按死在这件事上。
可最后呢?既定方针,基本走对,总体战略,有着瑕不掩瑜,战术实施,一塌糊涂,只把本来就能拿回来管家权痛快的到手而已,也仅此而已。
要说大娘子王若弗身边没高人?不对吧,刘妈妈可比妾室林噙霜身边的周雪娘强得不是一星半点。周雪娘出手都是阴谋,总有不方便的地方吧?
可刘妈妈基本都是阳谋,掺杂几条阴谋,数量上,质量上,都可以完胜,且不用去想条条框框约束。
即使事情败露,解释起来不用壮士解腕,不信你看剧中周雪娘给林噙霜出的最为得意的是盛墨兰谋梁晗,直接导致林噙霜身死,周雪娘被打断腿,林栖阁的势力在盛家被连根拔起。
盛墨兰失去种露和云栽两个得力的侍女,那可是跟盛墨兰从小一起长大的侍女,跟盛如兰身边的喜鹊,盛明兰身边的小桃一般,你让她为你舍命,她都甘愿赴死的那种。
至于有人说,墨兰苛待下人,导致秋江她们反叛,倒向梁晗,那可是宋朝,主仆尊卑,上下分明,墨兰手里还有她们的身契呢,她一句话就能找人伢子发卖了。
不用别人,只要求到梁晗的母亲,永昌伯府当家主母吴大娘子那里,就当是一份嫡幼子儿媳妇的投名状,吴大娘子一定给办,别忘了永昌伯府庶长子得宠,吴大娘子正缺帮手斗那庶长子儿媳妇呢,顺便收拾梁晗最爱的春珂小娘子,多好的事儿啊。
说回此时的盛家,盛家大娘子王若弗在给盛家主君盛纮倒上了洗脚水,不假于侍女丫鬟之手,亲自伺候,并且不断的看向远处奶娘单妈妈哄着盛家小七。
意外的是盛如兰现在一旁眼看这个突如其来的弟弟,还用手轻轻的挠盛家小七的小脚心儿,惹来一顿婴儿的笑。
大娘子王若弗慢条斯理的说道:“官人,可还记得当年吗?华儿也是这般年纪,看着尚在襁褓的柏儿,那时候我还年轻,现在啊,也只能给官人你洗洗脚喽。
不过我也算是幸运,想那卫家妹妹,活着的时候,我要是再对她好点,唉,现如今,她的儿子到了我的手里,也算是我和她缘分,希望小七长大,能孝顺父母,给他亲生小娘上柱香,回头我也算对得起卫家妹妹了。”
说着,大娘子王若弗想做个嗔怪的表情,可一想那是贱人林噙霜的狐媚子手段,我才不用呢。只是眼神黯淡的坐在一旁,委屈巴巴的抿嘴,转而看向盛家小七所在的方向。
盛纮自然明白,自己的结发之妻是想以当年的事来笼络自己的心,经过今天的“喜得贵子”把前几日不痛快一扫而空的同时,也为那个给他生子而逝去的可怜女子伤了一会儿心,仅仅一会儿,半柱香而已。
但经大娘子王若弗一说,对儿女双全的盛纮夫妇俩,悠然一股老来得子的不同韵味在其中,老儿子,不同嫡长子,一个幼子让盛如兰那个娇嗔惯了的小丫头片子都安静不少,嗯?好像确实不同了,盛纮有种“因祸得福”的小窃喜。
盛纮拧着眉毛,大眼睛扫来扫去,大酒窝深陷,咧嘴笑道:“你看,你又来了,卫氏就是个没福气的,命薄。你看,今天你没过去的时候,我还跟母亲说起你呢。”
大娘子王若弗一下来了精神,给盛纮的洗脚盆里加了热水,将铜壶往床榻边一墩,立马瞪着眼睛问道:“说起我什么?”
盛纮下意识的往洗脚盆里一放双脚,惊呼一句“甚烫”把大娘子王若弗都逗笑了,盛纮说道:“你这人脾气不大好。”
大娘子王若弗眉毛一拧,与盛纮如出一辙,不愧是夫妻,盛纮接着说道:“可我说,我这个大娘子呀,最为良善不过,瞧你给卫氏操办的身后事,亲姐妹也不过如此。
再看看你如何对小七,活脱脱的亲生母子,不,亲生母子的话,母亲在月子里,能想得如此周全?奶娘,未来的随行小厮,伴读书童,贴身侍女,丫鬟婆子们,面面俱到,我和母亲反而吃现成的了,呵呵。”
大娘子王若弗难以置信的问道:“你真如此说?不诓骗于我?别净捡好听的话说,横竖一张嘴,我也是实心的,可不能你三两句好话就由了你,哼。”
盛纮此时却晃着脑袋,朗朗的说道:“你可是我三媒六聘,大开中门迎娶的正头娘子,哦,你不好?当初母亲能领我去你家求娶?不信我,你还不信母亲?
你呀你,就是性子太直,我也想明白了,霜儿……林氏面嫩,人又娇柔,那些下人们都不怕她,说了不听,阳奉阴违的,回头找个人伢子都统统发卖了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管家权在你手,去到汴京,我安心做我的官,盛家有你在,我可以高枕无忧喽。现如今,华儿出嫁,柏儿读书,如儿在你身边,嗯,还得加上这个盛小七,林儿,诶,我盛家的麒麟儿,你看好与不好?
等过几年,柏儿功名一考,娶妻生子,我家大娘子呀,老儿子,大孙子。母亲看到四世同堂,我们夫妻也享享天伦之乐,给我个中书宰相都不换啊!”
说着,盛纮脖子一梗,眼睛一眯,微笑中让大酒窝再次深陷,那副怡然自得的样子。比庆历四年春,驻守巴陵郡的滕子京还要春风得意嘞!
大娘子王若弗也被盛纮描述的这副场景说得心驰神往,按咱们后世的话说,这是被忽悠住了,大娘子你不要被PUA了呀!
大娘子王若弗一下被盛纮说得一颗稍显冰冷的心都要“入口即化”了,只见她直奔奶娘单妈妈,抱起盛小七,哎呀那个心呀,美出花儿来了,比热一百壶酒喝了都畅快。
她还跟盛如兰探讨如何逗盛小七呢,母子母女间欢乐的互动,让盛纮都一时间都想加入进去,可作为丈夫和父亲,只能用擦脚布掩饰自己的心情。
可就当大娘子王若弗这里其乐融融得时候,林噙霜的哭声让本该和谐的画面透着一股子狐媚子的骚气和一副妖精作派。
而盛家小七本来笑呵呵回应嫡母大娘子和五姐姐盛如兰,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哗啦啦一大泡尿,一点儿没糟践,全都尿在大娘子王若弗身上。
奶娘单妈妈赶紧上前告罪,一众丫鬟婆子们都来搭把手,盛如兰明显感觉气氛不对,也难怪,她哪知道这是一股子“杀气”啊。
刘妈妈赶紧上前,要为大娘子王若弗更衣,只见大娘子王若弗气定神闲,眉头紧锁,眼睛眯起来,手指攥拳,指节开始发白,随后她松开拳头,一摆手,阻止了刘妈妈,她微笑的说道:“单妈妈不必告罪,把小七照顾好,最为要紧。”
但对其他侍女丫鬟婆子就没那么好脸色了,只道是:“七哥儿顾好,不然腿打断!”说着,她瞥了一眼正要穿鞋袜的盛纮,平静的说道:“官人,你平日里公务繁忙,正好今日查看一下如兰课业,将来去到汴京,庄学究的书孰里,她作为盛家嫡女也是要读书的。
我一个妇道人家,懂不的多,今日你拿个章程出来,我日后萧规曹随,对盛家也好有个交代。方才你不是说母亲和你都愿意把管家权交给我吗?妾身谨遵母亲大人和盛家主君之命!”
说着,大娘子王若弗向盛纮行了一礼,这要是盛纮再掺和后宅之事,就有些越俎代庖了。回头一传,别说扬州府,去到汴京城,他的官声定一落千丈,哪还能管?还怎么管?
只能乞求林噙霜有点眼色,别顶风冒雪的给自己冻死,合着今日自己不能出大娘子这里,索性答应,方才馋如兰和小七的“亲子时间”这会儿合该我享受一番。
也希望大娘子王若弗走这一遭别太狠,我那个林氏娇弱,别给我打坏喽,那个娇嫩的瓜子脸,那勾魂夺魄的妩媚眼神,那身段儿,那声音,黯然销魂中透着一个字:润……
大娘子王若弗领着刘妈妈,身后跟着一众丫鬟婆子,气势汹汹的直奔林噙霜处,大娘子王若弗心里只想问:时间,此时此刻,地点,林噙霜处,名字,贱人林噙霜。
而此时的林噙霜与周雪娘谋划了半天,只等那个狠心的纮郎到此,娇一撒,腰一塌,眼泪一抹,眼神一挖,脖颈一咔,脖领一哈,鬓发一刷,胳膊一拉,娇喘一发,雪娘关门,床榻吱噶,“来不及讲故事多跌宕”。
可事情呢,往往就是这么事与愿违,让人猝不及防,当周雪娘开门时候,猛地往后退了三四步,背对着门口摆造型的林噙霜,听到门开的声音,本想来个惊艳回眸作为开场,配上一句气中有声,声中有气的“是纮郎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