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洛辰终于抵达黑岩要塞时，太阳已经落到了树线以下，给天空涂上了一层粉红和金色。
他肚子里响起一阵饥饿的咕噜声，提醒他上一顿饭是在中午之前吃的一只烤老鼠。他想要的只是一杯蜜酒、一盘热腾腾的东西——无论是什么都行——还有几个小时的放松。不过这是不可能的。尽管在城墙上度过了漫长而疲惫的一天，并且再次赢得了与帝国的小规模冲突，但他的工作远未结束。
实际上，这些天来，洛辰的工作从来没有真正结束过。他有一个派系要管理，这意味着要提交报告、听取简报、做出决策，各种灭火——有时候是比喻性的，有时候是字面意义上的火灾。
他叹了口气，穿过传送平台附近的人群，他们都在等待从黑岩要塞前往妲南。洛辰低着头，戴着兜帽，因为这样就不会被人发现——此时此刻，任何属于自己的时间都值得珍惜。
过去一周，要塞内部发生了很大变化。曾经随处散落的碎石已经完全清理干净，各种树木、藤蔓和树篱都被精心修剪，许多奇异的沼泽、花卉和灌木都被保留下来，几位勤奋的园林工人将这里建设成一片宛如天堂般的花园。
他漫步走过军营，发现一群尖叫着的孩子，他们在绿草地上疯狂地玩着捉人游戏。一个蹒跚学步的男孩一边拍手一边绕着圈跑，而一只长不大的恐惧猎犬——两百多斤重的黑毛怪兽，长着发黄的獠牙和地狱火般的眼睛——则在后面追赶，它的大舌头伸得老长，俨然一副狗狗的笑脸。另一个孩子，一个扎着小辫子的黎明精灵小女孩，跳过她的一个朋友，一个大约十二岁的兀族男孩，然后一个侧手翻，飞奔到花园里。
洛辰咧嘴笑了，他心中的阴郁稍微好转了一点。竟然有这么多的孩子们成功进入方舟Online，更令人吃惊的是，游戏还为他们每个人定制了专属的孩子NPC伙伴。他不确定他们将来会发生什么，会慢慢长大还是永远都是孩子，但眼下看到他们让他很开心。
也许还有一些希望。
洛辰垂下头，经过一片笨重的皮帐篷，穿过通往塔楼庭院的优雅拱门。
庭院里空无一人，但几个新训练区却热闹非凡。在障碍训练场里，男男女女在攀爬网或狭窄的横梁上穿梭。右侧的近战竞技场里传来钢铁的碰撞声，随之而来的是围观者的欢呼声和嘲笑声。
他没有理会他们，径直走向从庭院通往塔楼的台阶，同时打开了要塞的界面，选择开启内部传送点。要塞本身太大，房间太多，指挥中心又位于塔楼的最高层，所以他们在获得足够的黑暗能量点后就马上添加了这个功能。
“指挥中心，”洛辰喃喃自语，闭上眼睛。世界开始颤抖、移动，突然间，宽敞的庭院消失了，八角形的指挥中心出现在他面前。房间里的石制壁炉和精致的吊灯发出闪烁的火光，让整个房间弥漫着温暖的光芒。
这里一如既往地热闹非凡，充满了生机与活力。来自现实世界中各个不同国家的玩家们散落在房间的各个角落，低声地交谈，翻阅着报告或讨论着营地的运作。
看着他们，洛辰总有一丝内疚的感觉——他们在这方面都比他强。派系里有律师、医生、教授、退伍军官，甚至还有一些政客。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成为深红联盟的领导者，然而出于某种原因，他们都跟随着他。嗯，他和沈冰。
……主要是沈冰。
当然，洛辰负责制定计划，并确保计划得以实施，但沈冰才是幕后主脑。她是维持一切顺利运行的“润滑剂”。
她此刻正低头坐在一张宽大的桌子前，皱着眉头研究一本皮面装订的账簿，里面塞满了书写潦草的羊皮纸。怒风酋长和李大力站在她旁边。
“我就是不明白他们能得到什么好处，”沈冰低声说着，翻阅着账本。“这根本说不通。他们这些毫无意义的入侵一定是在赔钱。他们甚至都没有接近过永岩城。”
“对嘛，龟儿子们正在大量亏损，”李大力大力地点着头，金发上下颠动。“持续地调动大量的部队和补给那肯定不便宜嘛，而且他们这样无法做任务，也没办法刷副本……完全就是赔本生意。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做，简直是脑壳坏喽。”他摩挲着下巴陷入沉思。
洛辰从一对臃肿的矮人身边溜过，扑通一声坐在他们旁边一把皮革椅子上。
“洛辰！”沈冰脸上露出了微笑。但笑容在一秒钟后消失了，她的鼻子因厌恶而皱了起来。“天啊，你看起来糟透了。”她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过，停在满是血迹的护甲上。“又是艰难的一天？”
“他们这次带来了攻城武器。大型的。虽然还不足以攻破我们的防线，但情况越来越糟。我不知道我们还能坚持多久——”洛辰摇了摇头——“我是说，派系确实在壮大，但还不足以维持这种速度。即使有轮班，我们在城墙上的人也开始疲惫了，我能从他们身上看出来……他们每周五天都要值十二小时的班，而且大多数人已经死过好几次了。”他伸手敲了敲太阳穴。“这对他们的精神状态造成了影响。”
“而这，”酋长插话道，身体前倾，双手放在桌上，“就是帝国人的目的。我们看问题的角度一直都错了。他们不是想占领永岩城——他们的人数已经说明了这一点。相反，他们的目标是摧毁我们的战斗意志。虽然发动这样一场战争的代价可能会很高，但从长远来看，我们的代价会更高。”
“现在，我希望你们两个——”他停顿了一下，依次盯着沈冰和李大力——“好好想想，再好好想想，他们还取得了什么成果。”
沈冰和李大力都沉默了，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就像两个被苛刻的老师点名的学生。
“嗯……这在贸易方面对我们造成了巨大损失，”李大力最终回答道，语速缓慢而深思熟虑。“由于持续的围攻，其他城市的商队就没得法子通过，这对永岩城的经济是一个严重的打击。食物和基本商品的价格会上涨，这对士气来说不是好事……”他说到一半，焦虑地用手抓了抓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