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军后军一万大军开始动了。兵马迅速分开、汇合,只片刻便排成鹤翼阵。两翼展动,向两侧包抄而来。这无疑是想要围歼郑军。
陈封早已知道,何璠定是想要吃掉自己全部兵马,是以他一直留着一万五千人马为后备,就是在等这个时刻,他不想让郑军跑掉。但陈封看到这一万后备兵马终于动了时,脸上却掠过一丝喜色。他一直在等的也是这个时刻。他终于等到了。郑国将士们终于顶到了这个时刻。
鹤翼阵的两翼包围已将合围,郑军的战鼓突然响起。鼓声密集激昂,如同奔腾的马蹄声。马蹄声随之从远处传来,同时传来的还有战马的嘶鸣和将士的喊杀声。
左右两侧各有一支骑军从远处原野尽头奔驰而来,将旗上都是一个“王”字,正是斗营王凤和房营王焕两支骑军。
战马如同烈火掠过原野,瞬间便到了眼前。骑士手中的骑兵弩开始放箭。密集的箭雨过后,外围的楚军兵卒已倒下许多。随即战马如同洪水涌入楚阵。刚围上来的楚军兵卒还没有对内圈的郑军开始绞杀,阵型便分崩离析。骑士们如虎入羊群一般,所到之处人命贱如蝼蚁,倒地的兵卒便再也不可能爬起。踩在身上的也许是敌人的马蹄,也许是战友的脚,此刻的身体卑贱如泥,也终将融入泥土。
再精锐的轻装步兵,在平原上面对骑兵也毫无抵抗之力。这已不是厮杀,而是屠杀。不到半个时辰,楚军已开始溃散,阵型不复存在。
看得这里,陈封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笑意。楚军本还有五千人马压阵,看到两翼郑军骑兵杀出的时候,他们便开始向前急进,准备投入战场。但步兵的速度怎么可能快得过骑兵,他们赶到阵前的时候,已见到有退回来的楚军兵卒。督阵的将领手起刀落,斩了一名溃兵。军令传下,督阵的兵卒又杀了十几个溃兵,但后面的溃兵像乌云一般卷了过来,没有人能挡住溃败了。大溃逃便这样开始了,楚军的纛旗被溃兵簇拥着,向北方逃去。
秦玉双膝跪地,跪向尸横遍野的战场:我们才是胜利者。他无法掩饰内心的震撼。虽自幼习读兵法,精研古之战例,钦慕“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儒将,但真正亲眼目睹如此惨烈的战阵厮杀却是生平第一次。无数人倒在这片原本充满生机的原野,原本的绿色山谷,此刻也变成死灰与腥红,但争战还是不能停止,天下一日不能一统,争战便一刻不能停息。
郑军骑兵仍在掩杀,步兵却已无力追击残敌,活下来的兵士和将领都瘫倒在地,就倒在无数尸体中间。陈肃与赵广、文越相互搀扶着走了回来,身上虽已伤痕累累,却幸而活了下来。此刻,只怕所有人都是同一个念头:幸好还活着。
夜幕降临时,王凤和王焕率骑兵回到军营。他们追杀了十余里,缴获许多粮草。楚军主将和溃兵向宿州逃去。这一夜,全军休息,整个军营似乎停顿了,只有收治伤兵的几个帐篷连夜忙碌着。次日,郑军开始清理战场,整顿部伍。这一役,郑军战死两千余人,伤两千余人,尚有战力的兵士不足七千人。战场之上楚军战死者五千余人,俘敌千余人,余者便不得而知了。清理战场又收缴许多粮草,与淮阴的通路已然打通,大军便不必再忧心粮草之事了。
陈封令明日休整一日。夜间安州军报到了,郑军大捷。原来安州何瑛处军马自得知郑军兵进应州时便连夜起兵回援,但安州城内张先却昼夜紧盯楚军动向。见他拔营便即出城,张先兵少,不敢直接进攻,只尾随楚军不时袭扰,楚军无法全速进军,一日只走三、四十里。一日后,张先得到陈封军令,便尾随楚军过了葱岭,到长亭发起攻击。杨显已占据长亭,与张先前后夹击,何瑛猝不及防,全军败退。去应州、宿州之路已被杨显截断,何瑛只得走小路退回楚境宁县。如今张先、杨显两军合一,正向晴川行来,预计明晚可到。于是陈封令全军再休整一日,又派人回应州探听战况。第二日晚张先、杨显军马到了,随后应州军报也到了,应州城已克。
周严、郭岩二人用秦玉之谋,昨日晚间遣三千兵士攻北城,两千兵士偷袭西城,西城果无防备,被郑军登上城头,打开城门。郑军又从背后攻击北城,北城也被攻克,郑军全军进城。但楚军却誓死不退,与郑军巷战,占据几个大宅及州衙抗击郑军。周严因应州本是郑地,不愿百姓受损过大,没有用火攻。是以直到今日午时才攻克楚军全部据点。楚军三千兵马全部战死,主将李固亦死于乱军之中。
陈封大喜,遣秦玉明日领兵五百押送一千余楚军俘虏并郑军伤兵至应州,待宿州收复后即放俘虏回楚。再命秦玉与周严率部一同赶回,只留郭岩镇守应州。与秦玉相约宿州城下会合。
次日,陈封率军取道宿州,三日方到。一路之上,斥候不断回报,楚军残兵陆续汇聚宿州,已聚集近两万兵马。何璠征集当地民夫加固城墙,打造守城器械,又向大户征粮,却不侵扰贫苦百姓。何璠自恃兵多,不怕被围,已遣兵马打通往寿州的粮道,似要作长久打算。
陈封到了宿州城下,在南城外十余里处安营,结三座营盘,深沟高垒,也不出战。如此两日,秦玉与周严率军赶到,黄梃也随军到了,他伤虽未愈,却已无大碍,坚持与周严一同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