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豫拱手道:“原来如此,多谢相公指教。不瞒二位相公,卢豫私心以为,圣上召卢豫回都,或有收西蜀之意。”
袁端立刻抬起头,盯着卢豫道:“哦?莫非象山以为收蜀时机已到?”
卢豫摇头道:“窃以为收蜀时机尚未成熟。然实不知圣上召卢豫除此更有何事。”
袁端仍盯着卢豫道:“象山以为,何时收蜀为好?”
卢豫道:“蜀中自古便是天府之国,粮草丰美,物产富饶,且有地势之利,外军极难入蜀,百余年未经战事。是以国富民安。蜀昭帝虽非圣主,却也可称得上贤君,在位二十年,轻徭薄赋,广施恩德,蜀中百姓安居乐业,民心附之。当今蜀主继位之后,却大兴土木,广纳后宫,穷奢极欲,目下又有加征课税之端倪。然却也有一般好处,任用之人仍是忠直贤能之老臣,夏侯蹇便是其一。是以昔日根基未动。现下西蜀全国养兵不过十余万,五万屯于利州,三万屯于夔州,其余屯于剑、绵诸地,守其险峻之隘。军心民心皆附之,轻易未可图也。然若等得三年五载,朝中老臣或致仕、或黜退、或戍边,待朝中正臣皆去,蜀主身边那些奸佞宦侍掌政,蜀主之恶行必然昭彰,蜀中民心背离之时,方是收蜀之时。到那时,只需遣一上将,将兵十万,击溃夏侯蹇,剑、绵之地虽险,然军无战心又有何用?成都必可一鼓而下,蜀中唾手可得。”他想着郑帝召见,必会问起蜀中之事,是以早想好奏对说辞,此刻侃侃而谈,便如成竹早已在胸。
袁端击节道:“好。象山好谋划,时机到时,象山必为伐蜀主将,可立不世之功。”
卢豫道:“卢豫不过久居汉中,于西蜀情势探查深些罢了,哪有什么谋划。若要伐蜀尚需圣心裁夺。若用卢豫,豫自不敢辞。若用他人,豫甘心出谋划策,助其全功。”
方旭道:“象山有此心,实乃我大郑之福。”略顿一顿又道:“前日象山的请功奏疏我已看了,其他人也还罢了,那杨显本是戴罪之身,到军中不过三月有余,象山便奏请他连升两级,任统制使,是不是升的太快了?”
卢豫道:“此事是我奏疏中说得不明白。那杨显七月到军中,我见他往日颇有劳绩,便命他在天雄卫捷营做一个观察使。九月我命捷营驻守济众仓,其时刚刚收麦,仓廪丰足,我多番嘱咐捷营统制使杜翻,要他提防蜀军抢粮,不想这杜翻移防后,疏于布防,麾下杨显及诸将多番劝谏皆不听。到十月蜀军五千余人马果然来抢粮,蜀兵至而杜翻却毫无察觉,被他抢走二仓五千余石粮,又杀我兵士三百余人。幸而杨显警醒,虽仓促间无法抵御,却操近路于蜀军归路上设伏,以六百人马阵斩蜀军一千余级,抢回三千石粮,其余两千石被蜀军烧毁。那杜翻被我以军法斩了,以此功奏请杨显升任捷营统制使,不知可否?”
方旭点头道:“嗯,这功绩是够的,我不过白问问,你卢都司的请功奏疏何时有不允的。只是你也知道,官员升迁须得奏请圣上,不过这事万没有不允的理,象山放心,你只等着就是了。”
袁端道:“不想这杨显果然有过人之能,亏得当时没有加罪于他,不然我大郑少一良将。”
卢豫道:“卢豫还要多谢袁相公将杨显遣到我军中效力。以我看,这杨显日后必为领军大将,为我大郑征伐一方。”
袁端笑道:“卢象山起了爱才之心。似杨显这等人,便该在边关效力才有用武之地。”
看看时辰已是巳时二刻,方旭又道:“象山回都,自是要请见圣上的,此时圣上想必已盥洗过了,象山这便去紫宸殿面圣罢。若还有事,待面圣后再来这里,我二人恭候。若无事,待明日闲暇,为象山接风洗尘时再叙。”
卢豫答应一声便起身告辞。方、袁二人送到暖阁门口便不再送,由内侍引领往紫宸殿去了。
待卢豫出了屋,二人返回屋内坐下,方旭端起茶喝了一口,似无心随口问道:“圣上召卢象山回都,宜直以为所为何事?”
袁端随口应道:“正要请教,不知青篱公以为如何?”
方旭放下茶盏,用手指揩去额上微汗,漫声道:“禁军都宣抚使出缺,四大都司各自为战,无人统领,此时特特召卢象山回都,只怕便是为了此事。卢象山是要高升了。”嘴角微微笑意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