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站的正是刘逊,秦玉站在刘逊身后,后面还有两个提着食盒的随从,两个捧着大坛酒的店伙。
收了酒菜,打发走店伙,徐恒命锄药将桌设在荼蘼架下,请秦玉与刘逊落座。刘逊却道:“今日大营中是我当值,职责所在,不敢久坐,这便去了,恕罪恕罪。”徐恒无奈,只得送刘逊出门,望着刘逊带着两个随从策马而去。
掩上院门,回身见秦玉已面西坐了,这是客位,徐恒只得坐了西首主位。秦玉举杯道:“今日为永业兄洗尘,永业兄一路劳苦,是我等安排不周,秦玉先敬永业兄,请永业兄恕罪。”
徐恒举杯一饮而尽,道:“生死有命,此事与璧城何干。况且是璧城救我性命,我还当谢璧城才是。”
秦玉道:“是我请永业兄入都,这原是我分内之事,何谢之有?第二杯酒敬永业兄,是为永业兄乃是秦玉前辈,永业是延佑元年登科,秦玉是延佑五年及第,这一杯当敬兄长。”
徐恒一笑饮了,道:“好,这杯酒我受了。”
秦玉举起酒杯道:“我少年时心雄万夫,视天下英雄如无物,四年前弃文从武,蒙当今天子赏识,凭些许微劳升了这都统制使之职,却再不敢小觑天下英雄。秦玉自觉胸中所学比之天下英雄如萤火之光,幸而上天垂怜,才未做出马谡、赵括之事来。玉自统率左骁卫以来,愈觉力有不逮,这两万余人之军我治之便已使出浑身解数,又怎能统率大军与天下英雄争锋?然天下纷乱,我大郑坐领中原之地,承袭前朝正统,便有御宇海内,安定天下之任;解苍生于倒悬,救黎庶于水火之责。秦玉不才,有心为大郑驱驰,然才力难及,恐惹人笑耳。是以玉愿求天下贤才辅弼,以成我郑国基业。玉素闻永业兄之才,渴慕久矣,今日一见,如久旱逢甘霖,得偿夙愿。望君捐弃昔日之成见,助玉成就大业,玉万死不敢有负永业。”说罢站起身来,躬身举杯过顶。
徐恒端坐未动,注视秦玉良久。秦玉亦未动,酒水在杯中微微颤动。徐恒突地长叹一声,接下秦玉手中酒杯,一饮而尽。秦玉大喜,复一揖到地,道:“秦玉拜谢永业兄。”
徐恒请秦玉重新落座,说道:“璧城此番心意,徐恒不知何以为报。昔日之事,我已尽抛诸脑后。今日既许身于君,自当为君驱驰。徐恒当尽平生所学,助君得偿所愿。”说罢二人举杯共饮。
秦玉道:“我目下所处之位,永业兄已尽知。我不过区区一卫都统制,麾下两万五千兵马而已,若要遂我之志,道阻且长。日后之事,敢请永业兄教我。”
徐恒微微笑道:“璧城年未及而立,何心太切也?恕徐恒直言,莫说现下郑国并无吞并天下之力,纵然郑国当真十年内一统天下,璧城又能居功几何?上有卢象山为郑国将首,更有石方白、李克让几位老将坐镇各方,中有陈崇恩为璧城旧主,便是如璧城这般都统制,我郑国也有一十六位之多,璧城又能分得几杯羹?是以,为璧城计,吞并天下,不宜过速。”
秦玉悚然一震,蓦地想起昔年与陈封的一番话,自己也是如此劝导陈封不可投效太子,为何到了自家身上,却不能想得清楚?
徐恒道:“目下我郑国政治清明,民生复苏,国力已日渐强盛,虽不能稳压燕、楚,却也不似前些年那般惧楚怕燕。究其根本,此皆是当今重掌朝政所致。若这般境况能持续十年,我郑国必可称霸天下。然当今毕竟年老,如此圣明,又能维持几年?只怕璧城也已看出苗头来,何况那些朝中重臣?是以以恒之见,璧城当乘现下郑国强盛之时,多多出兵征战,积累战功。璧城乃陈崇恩亲信,此事该当不难。以璧城之能,出兵征战纵不能大胜,亦当可不败,以此便是功劳。以目下之势看,郑国来日之第一武将,当非陈崇恩莫属,到那时,一个都指挥使,璧城还是当得的。”
秦玉道:“永业所言极是,于朝局当真是洞若观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