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封匆匆回到三泉,天已将黑。在签押房中坐定,便命人速去召于介来见。过不多时,于介身着常服大步而来。于介只略一施礼,便自坐了。陈封却站起身来,施了一礼道:“江风兄,陈封赔礼了。”
于介端坐未动,只轻笑两声,道:“陈都司这是为何?老于如何受得?”
陈封在于介身旁坐了,道:“江风兄,陈封杀了江风兄爱将贾雄,未曾事先知会江风兄,因此告罪。”
这事于介已然知晓,心中早已一团怒火,此时见陈封如此,反不得发作,只得道:“贾雄这厮素来惫懒,只因他往日功高,我才宽容了他,却不想他愈加目无王法军纪。今日既撞到都司手中,是他造化到了,也怨不得旁人。”
陈封道:“如此说,江风兄是不罪陈封了?”
于介道:“陈都司乃是堂堂大军主将,处置干犯军法之人,我老于如何敢怪罪都司?只是贾雄虽有罪,却也不能将昔日功劳一概抹去。都司若是不知他昔日功绩,此举似乎鲁莽了些;都司若是知晓,更该从容些处置才是,也不必急在这一时。都司莫怪老于直言,老于只怕朝中言官得知此事,要上疏参劾都司,反为不美。”
陈封一笑道:“江风说的极是,我并非不知贾雄功高,若是平日里,我自然从容处置,贾雄也未必是死罪。但现下大战在即,朝廷又催逼得紧,若不尽快处置贾雄,震慑全军,只怕大军士气不振,干碍伐蜀大业。我纵担着擅杀功臣的罪名,也只能如此了。”
于介冷笑一声道:“陈都司手握生杀予夺大权,这一着雷霆手段,杀伐果决,果然震慑全军。十万将士,谁敢不服都司?只是我等从军之人,拼死拼活报效国家,不过想做出一番功业来,享一世荣华,如今却一着不慎丢了性命。陈都司此举,便不怕寒了功臣们的心么?”
陈封正色道:“江风兄,我陈封便是要断了将士们躺在功劳簿上的念想。征战沙场立下的功劳,朝廷自会给他功名富贵,可若想以此胡作非为,那便是痴心妄想。皇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何况我等臣子?陈封自觉杀贾雄并无丝毫过错,所过者,乃是当事先知会江风兄,因此向江风兄赔礼。可请江风兄细思,贾雄之有今日,江风兄便无过错么?”
于介本听得一腔怒火,听陈封最后一句却又不禁诧异,便强压怒火问道:“陈都司这是何意?我老于有何过错?”
陈封道:“贾雄荒诞不经,军纪废弛已非一日,远的不说,只说三月前金牛安世仓被蜀军劫掠一事,贾雄便有大罪,更致使赵都司战死沙场。江风却不问贾雄之罪,只将他调走了事。试想江风兄若是那时按军法处置贾雄,他也不过是杖责三十,贬官三级,留职听用而已。但贾雄若受此惩戒,哪里还敢再无视军机国法?又哪里会有今日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