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玉菁看顾子尧过来，看他脸色不太好，身上好像也乏力，有点担心他是不是中暑了？

可不料顾子尧刚坐下，开口第一句就是“杨知青”。杨玉菁被他这么叫着也有些恍惚，呆呆地听他的下文。

“杨知青，你昨天回去有向知青点的其他人打听过我吗？我猜应该是没有的吧，不然你现在不会坐在这里和我一起说话了。”

杨玉菁猜到他要说什么了，果然不出所料。

“我的成分不好，是地主家的孩子，家里条件也不好，还有生病的大姐和小妹要照顾。我们三个从小相依为命，从吃不饱、穿不暖到现在能够上温饱。”

顾子尧看着杨玉菁，一字一句道：

“但也仅仅是能吃饭穿衣，说一句家徒四壁都不为过。我这么说不是想要博取同情，而是想告诉你，这样的我和你相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和我接触或许会成为你人生的一个污点。”

他说的很认真，也很直白。

杨玉菁知道他是想用这种方式来劝退自己，为此不惜剖开血肉，展露被他深埋着早已腐烂的伤疤。

“我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你只是年龄小，遇到的人太少了，所以才会觉得我很特别。但当你认识了更多优秀的人之后，你就会发现，我其实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泥腿子，连和你成为朋友的资格都没有。”

杨玉菁摇头，她想说不是这样的，可这次顾子尧却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

“你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好学生，而我呢？别说读书识字了，我这样的成分，连上学的机会都得不到，你随口说的一些诗句或者是课文、作家……我可能根本就听不懂。更何况我每天都活在这片土地上，是从地里刨食吃的农民，我能知道的也就只有这些。”

“再简单一点，你买一身衣裳的钱，或许够我们一家三口生活很久。”顾子尧笑到：“这么想，我是不是就很现实，也很世俗了？你会有更加美好的明天，别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了，我不值得。你会遇到真正懂你、珍惜你的人。”

“这两天你给我的点心，还有糖水我都会还你的，你看你是需要用工分抵债，还是直接把钱票给你，总不能白拿你这么多的好东西。”

顾子尧觉得，这短短的几分钟内，他说过的最长的话，也就是这些了。

看似是在说服杨玉菁，但又何尝不是在告诉自己来认清现实、面对差距呢？

他努力平稳一点，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这是他想了很久的话，从昨天想到现在了。

他觉得，一个女孩子被这样毫不客气的拒绝了心意，应该会羞恼的大骂自己是被猪油蒙了心，然后头也不回的走掉吧？

说不定还会泼自己一头水，再摔了东西大发脾气地说根本看不上他，接着跑走。

说不定还会哭。

也有可能是自己误会了，杨玉菁根本就没有这个想法。

这样更好，她一定觉得看透了自己，竟然还有这样的想法，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从根源上斩断了他们两个未来会相处的可能，也能打破他的幻想。

长痛不如短痛。

他感受着胸口的酸涩翻涌，努力平稳着呼吸，不让自己显得太过于狼狈？可能早就如同丧家之犬一般凄惨了吧……

顾子尧静静地等待着他要面临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