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上一片肃杀之气,左首边站着原告。
闵敬宗眼圈微红,泫然欲泣。
配上那瘦小单薄的身材,如雨后残花,真的好一副楚楚可怜的小受模样。
未开口,就让人信了三分。
他呈上状纸,垂着头退下。
自始至终,不看高信之一眼。
高信之被按着跪在右首,这次,再没有秀才身份庇护他。
一县教谕,就是最高的学官,他有权对犯下大罪的生员,暂时剥夺身份。
待禀明学政后,正式革去功名。
高信之被铁锁缚着,有如陷阱中的怒虎。
他双目喷火,怒瞪着闵敬宗:“小子,你给我说清楚,我——”
话音未落,一个衙役上前,狠狠抽了他两个嘴巴:“公堂之上,不可放肆!”
高信之愣了愣,终于没有发作。
紧咬牙关,慢慢垂下头去。
师爷宣读状纸:诉高某强奸朋友,悖逆人伦事。
夫天地正位,不容错乱阴阳;男女有别,岂可颠倒鸾凤?
生员与高信之,既为泮池同学,更属孔门同道,不料其儒冠内暗怀叵测,青衿下包藏淫心。
前日设宴家中,招其共饮,方欣然于高朋雅会,深信不疑,岂料遭下药昏迷,后庭被污。
及至药解梦回,谷道之中痛如刀割。
念此羊肠小道,岂容狼奔豕突,可怜雨骤风狂,已是花残月缺!
自古朋友相敬,不出戏言,鸡奸入刑,向有成例。
今乃把酒论文,竟做苟且之事,翻云覆雨,实属人伦之丧。
可怜生员年方十四,尚未成人,羸羸弱质,岂堪蹂躏?
律有强奸幼童之罪,应与强奸室女同科。
伏望严惩淫棍,以端风化,以正人伦。
含冤上告!
如同头顶上响了个炸雷, 堂下观审的众人,听了闵孝子的诉状,顿时哗然。
“什么,高信之居然做出这等人面兽心之事?”
“没想到这方面大耳的,也好这一口……”
“唉,多好一个孝顺孩子,平白遭这等侮辱……”
“这,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啊……”
“就是就是,我就说,那高信之老是爱跟人拉拉扯扯,原来是个有断袖之癖的……”
“呕——,擦,他上次还揽我肩膀来着……”
“他跟那个陈XX,切,搂搂抱抱,我看呐……不一般!”
“呸!……真恶心……”
几道包含着轻蔑、厌恶……还有其他说不出意味的眼神落在陈子灿身上。
陈子灿摸着下巴,仿佛没听见。
堂上陈子服一拍惊堂木,衙役们齐声大喝:“肃静!”
“闵敬宗,你状上所言,事发何时,有何凭证?”
闵敬宗低着头,嗫嚅道:“事发三日之前。”
“生员邀高信之来家里吃酒,学堂里众人都知道。”
“另,生员与县学齐训导为邻,那日,他也是看见的。”
那日闵孝子在学堂里请高信之喝酒,大家确是都亲耳听到,这时就纷纷附和。
不等县令发问,人群里挤出一个老者,正是齐夫子。
他缓步上堂,施了一礼。
看看低着头的高信之,叹口气道:“老夫无德无能,教出这等人面兽心的畜牲,实在是愧对圣贤!”
“县尊,那日散学后,老夫确实看见,这高信之在闵家吃酒……”
高信之闻言,猛地抬起头,额角青筋直跳。
瞪着齐夫子,想要说什么,又像是胸口里堵着一团东西,什么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