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谷庄庄头的妻女被大小姐命人扒光衣裳的消息在裕国公府不胫而走。那些丫鬟婆子们暗暗咋舌闵幼株的手段,但小厮们却有些欢呼雀跃。那可是真的被扒光啊,肚兜裹裤一件都不剩!不少人心中蠢蠢欲动,有些没活计的更是围在凌雪阁外面看起了热闹,只羞的那对母女几欲咬舌自尽。 洪涛院的闵琨得到了消息,摸了摸下巴也想去看看热闹,却不料府里来了客人。当听到来者为何人时,他沉吟了一下,便赶去了前院。 待客的鸣鹤苑中,廖老太爷、廖老太太并廖春华正坐在下首喝茶。当闵琨赶到时,三人急忙站起身就要行礼。闵琨的脸上扯出一丝微笑,他客气的道:“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些虚礼。不知岳父岳母今日来可是有什么要事?”闵琨下意识的便忽略掉了廖春华。 闵琨不喜欢廖春华的原因有二,其一她是廖氏的亲妹妹,其二她的长相太过普通,丝毫引不起男人的注意。 廖老太爷和廖老太太只顾着和闵琨寒暄并未注意到这茬,但心思玲珑的廖春华却注意到了。她下意识的捏了捏手中的帕子,心里很是不甘。纵然有着七窍玲珑心又如何,男子们在意的终归只是外貌。 若她能有姐姐一半的美貌就好了...... 廖春华黯然神伤的功夫,廖老太爷正和闵琨互相谦让着入了座。 待几人坐下后,又是一番寒暄,最终还是廖老太爷先沉不住气,开口道:“国公爷,春英她啊,是有些溺爱孩子;才教的榕哥儿心性不坚,为美色所迷;竟为了一个小妾公然与自己媳妇置气。索性他媳妇和肚子里的孩子都得天尊保佑,没出什么事,这是万幸!依老夫看啊,这事的源头还是在那小妾身上,不如就将她处置了吧,也好让榕哥儿媳妇消消气。往后小两口日子久了,总会将这件事给忘了的。至于春英,她当初允了榕哥儿纳妾,应该也是出于爱子之心......你也是做爹的,前段时间元哥儿的孩子刚没,这榕哥儿媳妇又无所出,她在这件事上难免急进了些,没看清人也是有的。望国公爷看在你们往日的情分上,就对她多多包涵吧......”说罢,廖老太爷颤颤巍巍的站起身就要给闵琨作揖。 闵琨见廖老太爷如此,赶忙起身扶住了他。他倒不是看在廖氏的面子上这么做,而是这廖老太爷本身是翰林学士。翰林学士向来是桃李满天下的,也许他学生们的官位并不是很高,但凝聚力却非同寻常。若是不幸得罪了其一,那后果可是非常麻烦。不说他们有没有权利处置自己,光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把人淹死了。 廖老太爷见闵琨扶起了他,却没有发话。心里便咯噔了一下。莫非自己女儿还犯了其他事情?廖老太太见两人僵持了起来,便和蔼的出声道:“国公爷,不知老身能不能去看看我那不肖女?” 闵琨略一沉吟,便点了点头。他并不担心廖氏会将那件丑事说出,实际上闵安榕所受的耻辱,廖氏比他更不想外人知道。在闵琨点了头后,廖老太太便带着廖春华出了屋子。留下廖老太爷和闵琨继续打着太极...... 在廖家人到达国公府的那一刻,闵幼株正在观察青竹送来的新虫。青竹这两日因为张挂花的死还是有些难过的,所以化悲伤为动力,为闵幼株抓了足足十多种新虫。闵幼株正从虫笼中取出一只色彩斑斓的蜘蛛,却不料绿枝和一清叩响了屋门。 “小姐?您在忙吗?” 闵幼株将那只色彩斑斓的蜘蛛放在手指上道:“不忙,你们进来吧。”两人进屋后,只略微怔楞了一下,便由绿枝先开口道:“小姐,府里来客人了。国公爷亲自去鸣鹤苑招待的。听说是廖府的人......” 闵幼株一边把玩着手指上的蜘蛛,一边问道:“都有谁?” 这次回答的却是一清。“回小姐的话,是廖老太爷、廖老太太和他们的幺女,似乎是一位名唤春华的小姐。” 绿枝听了一清的回答后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发辫,她只顾着打听表面的消息了,倒是没一清心细,连人家的名讳都打听出来了。一清见绿枝有些不好意思,便悄悄拉了拉她的衣袖。绿枝赶忙朝她吐了吐舌头,俏皮一笑。 一清的过去不比常人,闵幼株本还有些担心她无法适应裕国公府。但如今见她与绿枝的小动作,便知道她们俩已经成了朋友。她微微笑了笑,说道:“太太虽然避居在畅和园,但府里果然还留有不少人手。这动作倒比我想象的更快一些......” 绿枝眨了眨双眼道:“小姐接下来预备怎么办?” “你遣个脸生的丫鬟去沧澜院找荷香,就说她的救命稻草来了。哦,对了,来客还有女眷,我作为如今国公府的管家人似乎也该去招呼一下她们。”闵幼株说着话的功夫,青竹和绿枝相继告辞而去。前者是去忙自己的活计去了,后者则是去找人通知荷香。一清见他们都走了,便主动走到衣架前去取闵幼株的外袍。 闵幼株背过一清,轻轻将一根针扎进了手心。鲜血顺着指尖滴到了色彩斑斓的蜘蛛身上。闵幼株本是不以为意的,却不料下一秒蜘蛛的身上起了变化! 原本蓝绿相间的外壳经过鲜血的洗礼后,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翻滚变化。不过一会儿,蓝色竟变成了黑色,绿色则变成了红色。闵幼株诧异的望着这只色彩浓艳的蛊,正待细看,却不料一清已经抖开外袍,披在了她的身上。 一切不过发生在短短一瞬。闵幼株迅速将这只新蛊塞进了随身的荷包,便转过身配合一清穿起了外袍...... 廖老太太和廖春华已经在国公府的后院中走了一段路,眼看着前面就是畅和园了,却不料半路杀出一个妇人打扮的女子。 她鬓发有些松散,脸上也有疲惫之色,但当她看到廖老太太和廖春华时,双眼却明亮的有些吓人。 “妾见过廖老夫人和廖家小姐。望两位救救二爷!”女子说着便跪在地上磕起了头,廖老太太一惊,扶起她道:“你是?” “妾荷香,是二爷房里的。” “你就是那个搅得榕哥儿房里鸡犬不宁的荷香?好啊,老身都没去找你,你倒是自己找上门来了!”廖老太太说着便要举起手中的拐杖,去打荷香。廖春华见此,皱了皱眉道:“娘请息怒。这荷香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拦下我二人,怕是有什么要紧事跟榕哥儿有关。我们不如先听她把话说完,再做发落?” 廖老太太被廖春华一阻,只得憋着气道:“就你心肠最软,什么阿猫阿狗朝你磕个头,你就为他们说话。也不看看这是个什么货色!”廖老太太显然非常不喜欢荷香,话里话外都是在贬斥她。 荷香咬了咬牙,也不与廖老太太争辩,只是哀哀的出声道:“老太太如何辱骂妾都没关系,但请老太太救救二爷!二爷的身子已经不能再拖了。” 廖春华听到这话,冷笑了一声道:“二爷身子不好,自有二奶奶和太太来关心,哪轮到的你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妾室!” 荷香满脸泪水的摇着头道:“廖小姐有所不知。前几日二爷不好了的消息还是妾去通知太太的,否则太太根本不会知道这件事。至于二奶奶......她做下如此丑事,是巴不得二爷活不下去的!”荷香的话字字带泪,声声泣血,让廖老太太和廖春华的脸色都变了变。 廖老太太追问道:“丑事?什么丑事?” 荷香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忙用手捂住了嘴。她只是想让廖家人将她和二爷接出这国公府,可不想惹麻烦啊。 荷香正绞尽脑汁想着要怎么圆这个事,却不料迎面走来了一个墨色的身影。待看清来人的脸后,荷香惊讶的行了个礼道:“妾见过大小姐。” 廖老太太和廖春华听到荷香的话也赶忙转过了头...... 只见不远处的拱桥上,正走下一个身穿玄色绣金灯花长袍的少女。她的发如墨一般黑,肤色却很白,那双细长的眼睛媚而上挑,仿佛黑夜中魅惑人心的妖魔,只一眼,便让人心神有些不稳。廖老太太和廖春华暗暗纳罕的功夫,闵幼株已经走到她们面前行了一礼道:“幼株见过老太太见过廖小姐。” “幼株?”廖老太太略微思索了一番,便诧异的道:“你是春英之前接回国公府的那个庶女?你怎么会在这?” 闵幼株抬起头淡淡道:“太太身子不好,国公爷怕太太为国公府的事太过劳心,前些日子便做主让幼株暂管这国公府。” 廖老太太吃惊的道:“怎么会是你?不该是元哥儿或者榕哥儿媳妇来管吗?” “国公爷的决定,幼株不敢妄加猜测。” 廖老太太有些惊疑不定的上下打量着闵幼株,便见廖春华退后一步拦住了荷香的去路。“这位姨娘,你刚刚说的话还没说完,便想走了吗?” 闵幼株特别让绿枝遣脸生的丫鬟去通知荷香,便是不想让她知道自己会来。荷香其人,虽对闵安榕有些情意,但情意大不过她的性命。若没有人在后面推她一把,恐怕她最后什么都说不出口。 闵幼株想到此,便走到荷香身边道:“荷香姨娘不在二爷屋中好好照顾二爷,怎么在这?” 荷香一直记得那日闵幼株在她耳边说的两个字:廖家。也是因此,她才壮着胆子去找廖氏寻求帮助。但私心里她并不是很弄得清闵幼株这么做的意图。她是单纯的想帮她? 听说了闵幼株这几日处置下人的手段,她可不这么认为。微微抿了抿唇,荷香正打算敷衍几句,却不料闵幼株在她耳旁轻道:“你今日做的这些事,我会一一去禀告国公爷的。我很好奇,他会怎么对你......”说完,闵幼株便喊过一清,让她抓着荷香去洪涛院。 这无疑是封了荷香的退路。 想到闵琨那些折磨人的手段,荷香便疯了似得跑到廖老太太身后道:“老太太救我!救我!” 廖老太太挡在了一清面前道:“这姨娘,老身保了!” 闵幼株牵起嘴角道:“老太太,这姨娘所知道的事事关我们国公府的声誉,您若真留下她,国公爷必不会善了!”闵幼株这话表面上是威胁廖老太太,实际上却透出了一个信息,荷香知道的事非比寻常。 这话一出,更是坚定了廖老太太想保下荷香的心思。“你们国公爷见到老身也得叫一声岳母,你算什么东西!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庶女!今日这姨娘我是保定了,有本事你找裕国公本人来跟老身说话!”说罢牵起荷香,便要往畅和园走去。 闵幼株脸色冰冷的看着荷香道:“好!好得很!荷香你等着,我这就去找国公爷!”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 荷香被闵幼株的话吓得跪坐在了地上,廖春华皱眉走上前道:“你也看到了,如今只有我母亲方能保住你。识相的,还不把事情说清楚!” 荷香抬起头看了廖春华一眼,又去看廖老太太,见后者对她点了点头,她才断断续续的开口道:“二奶奶......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二爷的。” 荷香此话一出,廖老太太和廖春华的脸瞬间一黑。那榕哥儿的媳妇沈安若她们也认识,相貌和品行据说都是极好的,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想到荷香之前的话,她们是有些明白了又有些不明白。 既然是沈安若做了如此丑事,按理说被责罚的也应该是她,怎么如今受苦的反而是闵安榕和廖氏呢? 心内疑云密布,廖春华不禁目光严厉的看着荷香道:“二奶奶的孩子是谁的?说!!!” 荷香想着自己已经开了头,便索性两眼一闭,心一横道:“那孩子是国公爷的!” 廖老太太心内已经做了很多种假设,她想到了下人,想到了闵琨的庶子闵安南,甚至想到了她的大外孙闵安元,但她独独没想过闵琨!当听到真相后,她只觉得两眼一黑,竟软软得向后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