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策失策,青黛这个性子估计还是要磨一磨,不然不够沉稳,带出去可是会出大问题。
“小姐…”
青黛为她不值,但也乖乖闭上了自己的嘴,后退了一步站在韩霜锦身后,一言不发。
花月妩看了一眼青黛,一句话都没说。
她也知道这样不好,韩霜锦为她把秦小寿都给绑了送回秦家,到时候肯定会惹得秦家不开心,说不定还会来找她麻烦。
“我不麻烦。”
韩霜锦一眼就看穿了花月妩的所思所想,只轻轻地说了一句:“花小姐,我明白你如今的担忧,但我也有所求。”
“你说。”
花月妩听到这句话,明显松了口气,她最害怕的就是这种莫名其妙的帮助,韩霜锦有所求就最好了。
“我想请你到韩氏布庄做绣娘。”
韩霜锦取过青黛手中的礼品,郑重地说:“还请花小姐考虑我韩氏布庄。”
“这…”
花月妩没想过韩霜锦是为了此事而来。
近日韩家家主由大小姐韩霜锦接任的消息她自然也有所耳闻,那时她还在感慨韩霜锦作为女子之身居然能够在韩家拥有如此之高的地位。
不像她,不仅从小被人抛弃,如今虽有一技之长却依然被人议论。
那些人想要她绣的锦帕,却又贬低她,将她踩在泥土里说得一文不值。
从未有像韩霜锦这样的人,从她手中接过清水一饮而尽,呵斥指责她的人,为她摆平麻烦。
而后又郑重地以礼相待,将自己的诚意摆在了台面上,大大方方的,让人心生好感。
是的,花月妩不可避免的心动了。
在冬日微微不刺眼的阳光下,面前的女子郑重以礼相待,给了自己自出生以来便缺少的尊重,让她不自觉便心动了。
若是单单这样,花月妩也不会如此感慨,偏偏她方才还为她将恼人的秦小寿赶走了,两相叠加,她对韩霜锦的好感倍增。
可是,她是不祥之人。
“实在抱歉,韩小姐。”
花月妩默默退了一步,轻声说:“多谢韩小姐的好意,只不过月妩目前并无做绣娘的打算。”
“是不想,还是心有顾虑?”
韩霜锦没有错过方才她眼中的心动,既然心动,那必然是心里有过这样的想法。
毕竟谁不想堂堂正正站于人前,而不是每天蜷缩在这小小的院子里靠着卖锦帕为生呢?
“韩小姐,实在抱歉…”
花月妩狠心拒绝了她的邀请,转身就要进房。
“若我说,你不是天煞孤星呢?”
韩霜锦看着她的背影,坚定又果决地说了一句。
“你说什么?”
花月妩转身看她,眸中满是惊讶和不可置信。
从来没有一个人在她面前提起这个词,他们只会在她背后戳她的脊梁骨。
“我说,你不是天煞孤星。”
韩霜锦看着她,沉声道:“你是福星,是有福之人不入无福之家,他们承受不住你的福气!”
“这…”
花月妩听了韩霜锦的话,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一时之间又不知应该怎么说。
“若是花小姐信我,不如请我进去坐坐?”
韩霜锦知道自己赌对了,她果然还是在意自己身上天煞孤星的名头。
“请。”
花月妩只犹豫了一会,就让出了同往屋子里的路。
韩霜锦和青黛进房,她的卧房很小,由屏风隔开分为两部分。
青黛将手中的礼品放在桌子上,然后就退到了韩霜锦身后,她知道自己方才说错话了,这会便一句话都不多说,生怕让韩霜锦生气。
“这是韩氏的棉布和绸缎,我挑了些稍稍亮丽的颜色,想来应是会适合花小姐。”
韩霜锦坐下之后就介绍了面前的布匹,而后推了推旁边的食盒,轻声说:“这是从珍馐斋买来的糕点,花小姐试试是否合胃口。”
“都是极好的。”
珍馐斋的大名她自然听过,听说最贵的点心一块就要一两银子,这韩小姐出手真是阔绰。
“我可让永州城内所有人都知晓,你花月妩是有福之女。”
韩霜锦知道她对这些不感兴趣,但准备都准备了,不介绍一下不白费了?而且由这些引入话题总归要好得多。
“我三岁丧父,五岁丧母,奶奶将我拉扯大,却在十岁的时候也撒手人寰,十一岁是被绣坊收留,十三岁时绣坊倒闭。”
花月妩平淡地说出坊间的所有传闻,证实了他们的说法,淡淡地问:“韩小姐说我是有福之女,这要让人如何相信?”
“有福之女自然不是普通的家庭可以承受的。”
韩霜锦看着她,轻轻地说:“这都是意外,本就不是你的错,为何要让你承担这些?”
“不是我的错?”
花月妩头一回听到这样的话,之前,哪怕如今,遇到她的人都会绕开,生怕撞到她,沾染上天煞孤星的霉运,让全家都倒霉。
“为何是你的错?”
韩霜锦反问着:“你爹娘是因何而死?”
“爹爹是突发恶疾而亡,娘亲是出城省亲时被土匪所害,我与祖母在一起,没去。”
“那和你有什么关系?”
韩霜锦纠正她的思想,轻声问:“你三岁时可能识文断字,悬壶济人?”
“不能。”
“那你五岁之时可能以一敌十,从土匪手中救下你的娘亲?”
“不能。”
“那他们的死,和你有何干系?”
韩霜锦看着她,毫不犹豫地说:“他们的死与你一点干系都没有,你不必揽在自己身上。”
花月妩抿了抿唇,她的心头其实一直都知道不是自己的错,她也不觉得自己有错。
韩霜锦说得没错,她爹爹和娘亲死去的时候,自己明明还那么小,她又能做什么呢?
为什么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压在她身上,说是她的过错呢?
“祖母又是为何离世?”
“祖母年岁大了,需要十两银子请大夫买药根治祖母的病,但家里没有足够的银钱给祖母请大夫,一直拖着便…”
“所以十岁的如何能筹够十两银子?”
这十两银子别说在花月妩十岁的时候筹不到,就算是她如今能够绣锦帕来维系生活,一年到头也存不下来一两银子。
十年,十两纹银,祖母又如何能够等得?
花月妩眸中暗淡的光似乎在被她一下一下点亮,韩霜锦的话一句一句戳中她的心窝,她指尖蜷缩,心头那道枷锁似乎在被缓缓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