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心中为百姓思虑担忧,实乃百姓之福。”
唐清璃夸了句南安帝,随后道:“但父皇说出这样的话,想必是对幕后之人已经有所把握了吧?”
“或许是,或许不是。”
成輑阳回忆起那时南安帝在几位心腹面前痛斥永安城一事的时候,他是平和的,显然是早已经对幕后之人有了思量。
“永安府知府,苏不容。”
唐清璃薄唇轻启,吐出了一个名字。
“苏不容?!”
成輑阳瞳孔震惊,居然是此人!这苏不容可是陛下派去坐镇永安府的啊,怎么会…
“孤也是猜测。”
唐清璃见成輑阳震惊的样子不像是假的,便补了一句:“此次谢时安的请柬只送给了这位知府大人,其他两位可是一个都未送。”
“毕竟永安府知府是他的直辖上司…”
成輑阳还想着为谢时安解释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事实就应当如同殿下说的那样,这谢时安做的这个局这么大,针对的人肯定身居高位。
谢伦已经被斩立决,诛九族,那他如今要面对的只有三位知府,而他只给一位知府送去了请柬,看似是因为苏不容乃是他的直辖上司,所以合情合理。
但实际上,怕是谢时安的目标就是这位上司。
线索似乎在这一刻捋清楚了一点,成輑阳又迫不及待地问:“敢问殿下,这苏不容与永安城内乡绅是否真的勾结?”
“此事孤也不知。”
唐清璃摇了摇头,温声道:“苏不容此事乃是孤猜测,也未必是事实。”
“那殿下的意思是…”
成輑阳看着唐清璃,一时之间有些迷糊了,若是殿下对此事尚且存疑,又为何要把此事捅到自己的面前来呢?他不懂。
“成大人,定康府知府。”
唐清璃见他确实疑惑,便又提了一句。
定康郡与永乐郡的布局一样,一郡三府六城,城中基本都是下设五镇二十八道。
定康府知府名为宋智成,其父宋涛与惠妃娘娘的父亲明国公宋文乃是兄弟!
“殿下的意思,是这定康府知府与永安府知府有来往?”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一切就都破案了!定康府知府是大皇子的人,阳亲王或许在定康郡中饱私囊,但是谁知道定康府知府知道多少,在其中担任什么角色?说不定他也吃了不少回扣。
不!不对!若真是如此,陛下想必不可能像如今这般淡定,大皇子,三皇子,阳亲王…
成輑阳觉得自己实在是看不透了。
“是。”
唐清璃点了点头,见他如此不解,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定康郡缺粮一事确实和大皇子没什么关系,若要说有关系的话,那便是宋智成把此事报给了陛下,想着为大皇子讨功罢了。”
“那定康郡还真就是阳亲王自己中饱私囊?”
成輑阳皱了皱眉,宋智成知道此事后居然也不拦着吗?就这么让阳亲王折腾下去。
“那会阳亲王深受陛下重视,中饱私囊怕什么,只要不出错,补上了就行。”
唐清璃的指尖点了点桌子,轻声道:“不过谁也不知道他居然会折腾出这么大的事,堤坝决堤,这可不是陛下能够藏得住的事。”
“陛下不是这种人。”
成輑阳摇了摇头,他不会让阳亲王如此肆意妄为,除非…
“父皇当然不是这种人。”
唐清璃轻笑,又道:“但是若没有此事发生,阳亲王又如何能被抄家呢?”
成輑阳听了这话下意识握住了自己椅子上的扶手,所以陛下一直是抱着这个心思,故而才对阳亲王听之任之,就是为了等这个机会把他拉下来?!
“毕竟,父皇与阳亲王乃是兄弟。”
唐清璃慢悠悠地摸了摸自己的护甲:“兄弟相残一事若是留在史书上可不怎么好看呢。”
“微臣明白了。”
成輑阳心头的疑惑终究是在此刻得到了解答,心头难免对南安帝有些怨怼,若是他早就知道这定康郡是阳亲王折腾出来的,郡中又无粮, 他来赈灾之前就必定会做出对策。
陛下也不告诉他,藏的这么紧,若非殿下寻得了雪莲给曼曼吃,说不定她这病再拖下去,自己的娘子便魂归西天了。
他头一次对南安帝心怀不满,人心都是肉长的,他自问对陛下鞠躬尽瘁,但这雪莲却是一直都未曾得到陛下赏赐,他原以为陛下是没有,但如今却忍不住去想,毕夏是真的没有还是不想给他。
“苏不容是大皇子的人,他若是真的被谢时安拉下马,那永安府知府一职便会空出来。”
唐清璃看着成輑阳,知晓他此刻心中不满,但是她也不想再多说什么,有时说多错多,这些事让当事人自己去想就可以了。
“殿下有人选?”
成輑阳回过神来,暗恼自己怎的在此刻便失了神,实在是不应该。
“想有。”
唐清璃点了点头,她这几年陆陆续续培养了不少清白的少年通过科考入朝为官,虽然大多是一些不起眼的芝麻小官,但总有发展壮大的机会。
此刻,永安府知府一职,她想夺得。
而且不要依靠昭国公府的势力,她要那个人清清白白地坐上知府的位置。
“有些难。”
成輑阳皱了皱眉,毕竟是永安府知府,这个位置不比镇长和城主,太高了,若是唐清璃手中的人资历不够的话,是提不到这个位置的。
“若是谢时安呢。”
唐清璃看着成輑阳,说出来的名字让他惊住了。
“谢时安?”
成輑阳微微一愣,这人做永安府知府倒是有可能,但是这怎么可能会是殿下的人?
他是实打实陛下的人,从科举中脱颖而出便一直跟在陛下身旁,为陛下所用,他不比自己,陛下对他是格外上心,随行龙卫便可见一斑了。
“成大人是觉得不合适?”
唐清璃挑了挑眉,听出了他语气中的诧异。
“谢时安确实是最佳人选,只不过他与殿下…”
成輑阳欲言又止,但是唐清璃听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是谢时安并非自己人。
方才他们在议论政事的时候,唐清璃丝毫没有掩盖自己的野心,成輑阳知道,殿下要的是整个永乐郡,那这知府一职不应当找个自己人吗?
“但是父皇会心安。”
唐清璃看了成輑阳一眼,又把目光落在了韩霜锦身上,她从方才到现在可是一句话都没说。
“未必。”
成輑阳摇了摇头,轻声说:“殿下,陛下曾对谢时安许诺,待他处理好永安城一事回朝,便会给他个京官做做,不再外调。”
“此言当真?”
唐清璃听了这话不自觉皱了皱眉,不再外调的意思很明显,便是要重用他,让他进入中枢了。
这谢时安如今才几岁啊,若是在此刻进入了中枢,往后他可是有几十年的光景能够辅佐南安帝。
“陛下有此一提,想来也是对他心有期待。”
成輑阳此刻也不敢拍板硬说是,只是此前南安帝曾经提过,想必确实是心中有这样的想法。
“如此,成大人觉得谁会上任?”
唐清璃也不纠结,她只不过是觉得谢时安若是真的把人拉下来了,想必他上任最好,谢时安又不属于哪一派,而且履历如今看来也足够。
不过若是南安帝真的不想他继续在地方待着,想必也是担忧出了这事,大皇子一脉会针对他吧。
在京都他还能护住几分,在地方可就不好说了。
“帝心难测。”
成輑阳摇了摇头,他其实也不知道南安帝更加属意谁,或许在这其中可斡旋的概率极大。
“如此,倒多了几分可操作的空间。”
唐清璃闻言挑了挑眉,此事暂且压下不提。
今夜谈的东西已经够多了,成輑阳也到了时辰,不能够再待下去,他趁着夜色从后门出了公主府,坐上驴车回了自己下榻的客栈。
今日认主,他原本是有些忐忑的,但是与唐清璃见面聊了这么多之后,他知晓唐清璃不是他以为的那样,心中已经放宽心了不少。
殿下消息来的快,而且有勇有谋,若是个男子,想必夺嫡之争必定能够脱颖而出。
可惜了。
“听了这么多,感觉如何?”
成輑阳是外男,故而不能在府中久留,但韩霜锦不是,在成輑阳走了之后,唐清璃就直接把人带进了自己的院子里。
“水深。”
韩霜锦老老实实地回答了她的话,给她倒了杯水。
“这才只是刚开始,你害怕吗?”
唐清璃对这答案并不觉得意外,只看着她,轻轻问了这么一句。
“害怕?不啊。”
韩霜锦笑了笑,轻声说:“我觉得很有挑战性,享受抽丝剥茧的过程。”
唐清璃挑眉,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两人坐着聊了会天,韩霜锦便不自觉有些犯困了,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唐清璃房中的香很好闻,有助眠的功效。
“困了?”
唐清璃摘下护甲,看着她有些犯困的样子,轻笑着说:“和孤待在一起就这么困?”
“因为和殿下在一起很放松啊。”
韩霜锦懒懒地说了一句:“放松就很容易犯困,很正常的。”
“你是唯一一个在孤面前如此放的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