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也随着举杯喝了一口，果然酒液入喉，口舌生甘，一种层次丰富的香气直冲入腹，不由也赞了一声。

莫小涵肩上趴着的赤金兕蜥也闻到了酒香，腾地跳了起来，钻到马克的酒碗里抢酒喝。欧冶子却认识此金蜥是何物，见此情景也不以为异，呵呵大笑。

“嘿嘿，这个醍葫可不能送给欧冶叔叔，师父送给我炼药的。”莫小涵坏笑着说道。

“你这丫头真贼。”欧冶子苦笑着摇摇头。

他还真暗自打算什么时候去青囊谷找华佗把这个葫芦给坑骗过来，没想到现在已经是莫小涵的物事，再动脑筋骗小丫头这种事情却实在是做不出来。

长剑上砧，欧冶子一边喝酒一边挥锤，火光四溅，忽然灵机一动，含着一大口美酒喷出，洒在剑身之上。忽然轰然一声，长剑上燃起了碧绿色的火焰，剑身在火光中仿佛在跳舞，酒液流过的地方现出一种青绿色的不规则流淌花纹。

“大哥，这剑？”马克见状惊异，出言问道。

“此剑我取名舍离，原是昨日受到昆仑知会，命我近日择时起身赴往岱舆，心里有点念想，突然兴起，就铸了此剑。兄弟你晚几日前来，便遇不上哥哥我了。”欧冶子喟叹一声。

“去岱舆？所为何事？”马克问道。

“三界将乱，蚩尤之魂禁制松动，九黎余孽四处为孽。昊苍欲集各域之炁，铸成九域之剑，震慑四方，便是因此事招为兄前去。也罢，离去离去，不离不舍。”

“哥哥不要说这样的话，去了又不是不回来。”

“谁知道呢？你公输哥哥已经先我前去，他是奉命监制打造二十艘昊天艨艟，每舟可载十万余众，以作备战之需。看这局势，恐怕他在短时间内也回不了昆仑了。”

马克闻言皱眉，原本还打算去看望一下公输班，看来却是扑空了。没想到昊苍界的局势远比凡人界复杂，岱舆域为九域政治中心，此次各路神仙汇集，恐怕真的要发生大事，几位师父都在岱舆，必定也是为了这个。

欧冶子一口酒下肚，将手中剑再淬火取出。只见剑已成型，连柄约有一米六十有余，剑身暗赤，却流淌着碧绿的花纹，正是醍葫之酒所致。因为不再加装其他材质的握柄和吞口，所以整剑一体，式样古朴粗砺，却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欧冶子举剑端详片刻，忽然将剑抛给了莫小涵：“这把舍离剑，就送给你了。”

莫小涵接过剑，双手握柄，看着这把比自己身高都要长一些的大剑，站在原地发愣，过了半晌，才喃喃道：“这……给我了？”

“你岂不也是个舍离之人？你师父这次也是要去岱舆的吧？总不见得将你也一起带去？小丫头不如和我马兄弟一起去凡人界，也好有个照应。”

欧冶子此言竟然和华佗的想法不谋而合，看来大家对岱舆之行都不甚乐观。

莫小涵点点头，她是孩子心性，得到宝剑，却是喜笑颜开，忙不迭躬身致谢。随即举着长剑走出屋去。

长剑在院落里随手挥动，剑气到处，沛莫能当，无坚不摧。莫小涵身材玲珑，双手持剑挥舞的样子极为可爱。

“欧冶叔叔，我太喜欢这把剑了，我还没有本命法宝，拿着这把剑，隐隐有心意互通的感觉，我把它收作本命之剑可好？”莫小涵止住挥剑，爱不释手。

“如此甚妙，我兄弟的本命双剑也是我所铸，你能认识我兄弟，果然是有缘分。”欧冶子抚掌笑道。

“可是，本命认证不是要去岱舆芥须宫的青龙殿吗？”马克忽然问道。

“的确，绝大部份本命法宝都在芥须宫四神殿，青龙殿是其中之一，可是唯独宝剑此物，除了四神殿，还有一处也可收作本命，彼处兄弟却是去过。”欧冶子答道。

“大哥说的可是封剑谷轩辕剑？”马克立即醒悟。

他和欧冶子一起本就没去过多少地方，唯独在封剑谷的轩辕剑上，二人喝酒畅叙，意兴翩然。轩辕巨剑乃是万剑之宗，剑者的本命在此认证自是顺理成章。

“正是，我每铸一剑，原也是要去拜谒一下轩辕剑的，咱们这就前去吧。”

莫小涵开心地灌了一葫芦水，背在身上，蹦蹦跳跳跟着二人出门。

三人一行来到封剑谷内，仰望高耸在谷内的轩辕巨剑，不由唏嘘感叹。尤其马克，最近混在各种山谷，雾隐谷里人丁兴旺，青囊谷内鲜有人烟，这个轩辕封剑谷却是毫无人迹，曾经辉煌到不可一世的巨剑，如今独立耸峙，虽然寂寞，但葱茏覆绕，亦是生机盎然。

“小丫头，还不去拜见剑宗。”欧冶子拍了一下莫小涵的脑袋。

莫小涵吐了吐舌头，走到轩辕剑跟前，手持舍离剑，腾身拜倒。

只见轩辕剑身忽然金光一闪，飞出一团光芒，猛地击在莫小涵的身上。猝不及防之下，竟然将她弱小的身躯击得飞了出去。

马克大惊，正要上前救助，却听欧冶子大吼一声：“勿动，小丫头舍离之心尚未齐整，与此剑还需互通磨合，再来。”

莫小涵一咬牙，双手握剑，再度冲上前去拜倒在地，轩辕剑又是一道金光打出，依然将莫小涵的身体远远打飞出去。

在地上打了几个滚，莫小涵又是翻身爬起，又一次上前拜倒。如此往复，竟是被轩辕金光击飞了十余次之多。

欧冶子叹道：“此女生性竟然如此坚忍，可成大器。”

“大哥，每个人要得到本命法宝的认可，都需经历这些吗？”马克忍不住问。

“并不尽然，只是剑比较特殊，此乃百兵之君，自带傲气，认主艰难，所以兄弟你能得到我所铸的青龙双剑认主，此缘殊胜啊。”

马克闻言有点汗颜，因为自己本命法宝来得太过容易，开了个天大的后门，而别人如要得到宝剑类的本命法宝的认证，却是如此不易。

这么一比，自己竟是连莫小涵也远远不如，要知道当初青龙殿认证可是被系统无情拒绝，要不是后门开得大，哪有现在的青云澹水双剑。

开挂人生的好处就在这里，谁也羡慕不来。其实他却不知，开后门是原因之一，更多的是因为体内血脉对青龙剑的认可，不是剑认人，而是人认剑。

第十八次，莫小涵毫不气馁，再次持剑而上，这次的金光依然如约而至，却没有击打在她的身体之上，而是砰然一声巨响，将她手中的舍离剑击成两截。

欧冶子见状脸色一变，忍着并未出声，而马克却忍不住惊呼。

莫小涵手中只有了半把剑，却似无睹，依然紧握剑柄，再一次冲上前去。

天色已晚，谷内陷入了一片漆黑，轩辕剑蓦然大放光芒，将半个封剑谷照得亮如白昼。莫小涵这次竟然未被击飞，而是沐浴在一团金光之中。两截断剑在光芒中自行拼合在一起，完整如初，随即离开了莫小涵的双手，化作一道青光，没入了她的身躯之中。

马克似有所悟，讷讷道：“舍离剑，大哥你的深意原来是这样的。”

“是啊，小丫头即使是看到剑断，依然不舍不弃，奋不顾身，这才是舍离的真意，我铸剑之时也没领悟到，直到看到轩辕剑将舍离剑击断，方才明白过来。原来不舍即是舍，不离才是离。”

境界不也是如此吗？为了不舍大我而必须舍弃小物，为了不离纯粹而必须离开驳杂。舍离剑也是如此，不断固然是把不世出的宝剑，断了之后的残剑却依然能不舍不弃，却更是难能可贵。

说到底，竟然是莫小涵在得到舍离剑的认可过程中，比马克和欧冶子二人更先领悟到其中真意。

莫小涵还跪在轩辕剑前，小小的身子在无比雄伟的巨剑之前显得无比渺小。

轩辕剑光芒顿收，在夜色中矗立着，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般。

良久，莫小涵才慢慢站起身来，虽然灰头土脸，衣衫凌乱，但是不掩喜色，雀跃着跑向二人，一把抱住欧冶子，轻声道：“谢谢欧冶叔叔。”

“小丫头，千万别言谢，这把剑应该是你的，虽然由我所铸，但是我一生铸剑无数，若是看到剑被击断，自问也就舍之而去了，断然做不到像你这般执着，不舍不离才是舍离剑本身的真正含义。我自己铸了此剑，起了舍离这个名字，却做不到像你一样与剑契合。欧冶平生凭剑识人，马兄弟相交默契是因为剑，现在你也是如此，若是丫头你不嫌弃，我倒是愿意与你结为异姓兄妹，往后就别再称呼叔叔了，可好？”

莫小涵天真烂漫，闻言眨了眨眼，问道：“那欧冶大哥和我师父怎么论交？”

欧冶子不由失笑，道：“你师父远小于我，自是后辈，叫他一声贤侄都是高估了的。”

“那我同意了。”莫小涵呲着一口好看的白牙。

马克也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么一来，莫小涵的辈分飞涨，竟已凌驾在华佗之上，但是师徒名分不可灭，调皮的莫小涵又不知道会怎么去逗师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