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珩向欧阳姌行了一礼,欧阳姌看着他,心里有些不知所措,妃嫔私会外臣不合礼法,如果被人撞见,给她和温珩扣上“私通”帽子,她也百口难辩。 不过,这里毕竟是凤仪宫,温珩是皇后的弟弟,皇后当然不会安排人来“捉奸”,想到这里,她心中的不安随之荡然无存。 “温大人似乎有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要高速本宫。”她看着男子俊美的面庞,嘴角拂出一抹玩味的笑。有什么话必须亲自和她说,不能由皇后代为转述吗,皇后安排她和温珩私下见面本来就没安好心,她当然没必要和他客气。 温珩也笑了,“淑妃猜得不错,不过这个见不得光的秘密可是关于您的。” 欧阳姌先是一怔,突然想起是一个月前她和夏子熙在宫外遇到的刺客,表面上依然维持着漫不经心的神色,“将军要说什么,本宫洗耳恭听。” “淑妃还记得那天的刺客么?”他的声音平淡随和,就像在说着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记得。”欧阳姌敛起笑意,淡淡说出两个字,然后不再多言,等他的下文。 温珩道;“刺客自称是北梁人,声称欧阳家与北梁朝廷暗有往来,他们行刺皇上是受您指使。”这的确是人犯的供词,他曾对皇后提过,只是省略了与欧阳姌有关的内容。 欧阳姌眼中闪过一道惊讶,脑海中闪出的一个念头就是,他的话可能是真的。她不怀疑那个想杀她的人除了派杀手行刺,还会趁机咬欧阳家一口。如果不是墨岚拼死保护,在温珩赶带人赶来之前,她就已经死在刺客刀下。刺客在杀她后当然会迅速带走她的尸体,温珩等人也就看不到她被刺客追杀的一幕了。夏子熙会怎么想,会不会真以为刺客的目的真的是刺杀他,并趁机带她离开? 他是那么多疑的人,一定会相信的。 “这不可能。”她心中明白,却不能让温珩看出心事,只露出适当的震惊,断言道;“如果人犯指认本宫和欧阳家,本宫还会好端端站在这里么?” “因为臣并没将供词呈给皇上,皇上只知道人犯什么都没供出来,就死在了大牢里。”温珩平静的说。 欧阳姌走到他面前,一言不发,只是静静与他对视。他的目光清澈明亮,如室外的阳光一样落雷洒脱,温暖的照在她身上,仿佛是在告诉她,让她不要担心,一切有他。 两人对视间,室内一片寂静。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不知比刚才快了几拍。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生出这样的感觉,或许是因为他们非亲非故,却经历了一些事,她便对这个帮过她还救过她的男人生出了信赖。 她将目光移开,开口打破平静;“其实你对皇上隐瞒,是因为知道他们并不是北梁人,也不希望大燕因此与北梁开战。” 温珩颔首。她又轻轻补上一句;“皇后从没对我提过……” 温珩坦言道;“长姐只知此事与北梁有关,却不知还涉及到了欧阳氏。” “那她为什么安排你在这里见我?” 温珩笑意温和,反问;“除了刺客,淑妃就没有别的困惑了吗?” 欧阳姌想了想,“还有一件事,你亲自送我回欧阳家,我想这件事皇后是知道的。她是不是想让我当面向你道谢?” 温珩笑道;“不必说的这么直白吧?”说完这句话,他敛去笑意,专注的看着她;“因为我想见你。” “那天,你为什么带我回欧阳家,你救出我之后不该尽快带我回去见皇上吗?” 他微笑说;“因为我想帮你。” 她的心颤了颤,感激地看着他,“我没拖累你吧?” 回宫当天夏子熙对她还没有疑心,可能不会将这点小事放在心上。可次日当他知道墨岚被人带走,因墨岚对她生出猜忌,是否会认为她做什么都是错的,并迁怒于带她回府的温珩就说不准了。 温珩无所谓的笑了笑,说;“算不上牵连,我只是被皇上训斥一顿,并在殿外跪了两个时辰,仅此而已。” “你被皇上罚跪……我怎么没听说过?” “因为是在早朝的殿外罚跪,没传到后宫也正常,不过朝臣都看到了,你不信可以去问欧阳大人。” 所以他不可能骗她,欧阳姌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真是抱歉。”道完歉后又紧张地问;“不过我伯父有没有受到牵连?” 温珩道;“皇上没在朝堂上提过,满朝文武只看到我在殿外跪着,去不知道我被罚跪的原因。你回府的时候欧阳大人在不在府上?” 欧阳姌摇摇头,“我只见到了祖母,祖母问我想不想见一见大伯母,却没提到伯父,当时伯父应该不在府上。” 温珩宽慰她道;“皇上可能只是私下责备过欧阳大人,我只说可能,皇上也有可能没和欧阳大人提过,欧阳大人不是还好好的么。皇上已经罚了我,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和一个不知情的臣子过不去。” 欧阳姌叹了口气,“但愿如你所说,伯父不会被我牵连。”而在这个家眷被允许入宫探亲的日子,欧阳府却没有人来,不知道是因为她和老夫人摊牌让他们以为没必要入宫来看自己,还是如温珩猜想的那样,大伯因为她回府的事被夏子熙斥责,虽然没有降罪,却也不敢再让家眷入宫见她。 这样想着,她更希望是前者,她没有机会报答养父母的养育之恩,只希望他们的家人能平安无事。 想心事的时候,她的目光已经从温珩身上移开,看着室内奢华的陈设,心情越发沉重,皇后到底想做什么? “你知不知道,你我在这里单独见面便是私会,”她看着远处,一颗心空落落的,声音也沁入冷意;“外臣私会嫔妃可是重罪,你不怕么?” 她不看他,却不能阻止他磁性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私会是指两情相悦却又无法在一起的男女。” 欧阳姌折回目光,迎上男子明朗的眸子,她嘴角绽开一丝微笑,“看来,温将军是想和本宫两情相悦了?” 温珩含笑反问;“您和皇上可是两情相悦?” “你放肆。”她冷冷吐出三个字,声音无波,眼中一片冰冷。 他的目光温柔的照着她的脸,认真的说;“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对皇上的确是无心的。” 欧阳姌目光复杂的看着他,可能是因为她的神情过于冷漠,并没有被戳中痛处的恼羞成怒,就让他认定她对夏子熙是无情的。 “本宫对将军就一定有心了么?我知道你是什么目的,但你什么都不能给我。” 温珩深深看着她,“除了皇妃的尊荣,皇上能给的和不能给的,我都能给你。” “正室的名分,一生一世的陪伴,还有欧阳氏一族的平安……这些你都能给我么?” “前两样并不难办到,至于最后一样,就算皇上也不能向你保证他能欧阳家世代平安。” 他竟然一本正经的和她讨论他们的未来,欧阳姌只觉得十分可笑,她何尝不知,他这样做是为了皇后。 她盯着他的双眼看了片刻,缓缓地说;“你明不明白,瞬间的感动和心动并不是爱情,我们经历的事还不足以让我爱上你。”说完,她头也不回的转身朝门口走去。 推门而出,撞上初夏烈烈艳阳。她眯起眼睛,脚步没有瞬间的停留。 过了几天,董美人有身孕的消息传遍整个后宫,不知羡煞多少妃嫔。有人说皇上因为董美人的遭遇对她十分怜惜,有人调侃说董美人是因祸得福…… 欧阳姌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并无波澜,妃嫔怀孕本是最平常不过的事。 到了夏季,京城的天气变得炎热而潮湿。历年夏季,皇帝都会携后妃百官到城外的行宫避暑。今年夏子熙并没有选择最近的巫山行宫,而是打算去北疆重镇朔州,不但能避暑,还能借着避暑巡视边域。 六月初,夏子熙携后妃和百官在御林军的保护下浩浩荡荡的离开了京城。不过和往年一样,不是所有嫔妃都能跟着皇帝去避暑的,除了皇后要跟着皇帝,被皇帝带在身边的都是受宠的妃嫔。今年欧阳姌并不在这些嫔妃中,皇帝让她留在宫里,代皇后处理宫中事务。 所有人看来,留守后宫不管做什么,都是失宠的标志。所有人都看出了盛宠一时的淑妃已经彻底失去了皇帝的欢心。欧阳姌也知道自己已经失宠,心里却并不在意。 午夜梦醒,四周寂静无声。她半睁着眼睛,目光没有焦距的穿过纱帐。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听到从窗口传来一声响动,她下意识坐起来,只见半开的轩窗外有一道黑影,刚才的响动就像有人在敲打窗棂。 有刺客?这是意识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又是一声倾向,隐隐可见一根细长的像箭一样的东西被扔了进来,那人影却消失了。 欧阳姌披衣下床,拨开纱帐走到梳妆台前,轩窗下的地毯上静静躺着一支冷箭。她捡起来,箭很粗,却比她过去见过的箭轻一些,她只用了一点力气就将这支箭折断了,箭是空心的,一张纸条掉了出来,借着窗前的月光,她看清了纸条上的四个字;梅林,墨岚。 难道刚才那个人就是墨岚? 未央宫的后苑有一片梅林,墨岚就在那里等她? 欧阳姌犹豫了片刻,还是简单的穿戴好,提了一盏灯出了寝殿。 “娘娘要去哪里?”欧阳姌的动作惊醒了殿外值夜的宫女,那宫女睁着惺忪的睡眼,规矩的跪在欧阳姌面前。 欧阳姌道;“本宫想一个人出去走走,你不用跟着。” 银色的月光勾出梅林的轮廓,墨岚站在一棵树下,身边还站着一个高大的蒙面人。 女子提着灯,踏着月色走进梅林,墨岚疾步迎了上去,“公主。” 欧阳姌细细端详着墨岚,空着的手摸了摸她的肩和手臂,缓缓松了口气,“太好了,你真的没事。” “公主,这是宗灏,就是他将我救出来的。”墨岚看了一眼身边的人,向欧阳姌介绍道。 那人向欧阳姌行了一礼,“卑职宗灏见过公主。”然后他揭开面罩,露出英武刚毅的面庞。 欧阳姌看着宗灏,“我听温昭仪提起过你,救出墨岚后,你入宫见过温昭仪,对不对?” 宗灏颔首;“是,卑职曾受过温将军的恩惠。” 墨岚微笑说;“公主,宗灏比我早三年入宫,这些年我们食常见面。” 欧阳姌笑着说;“你入宫后没荒废武功,也是宗灏的功劳吧?” “是啊。”墨岚点点头,拉起欧阳姌的手,转而人真的说;“公主,我有重要的事和你说,那天晚上宗灏并不是一个人劫狱,除了救我,还带走了汪荃,汪荃和他的同伙就是出卖我们的刺客,他的父亲就是当年陪我母亲去蔡州,将你送到济慈院的那个侍卫。” 欧阳姌心中一震,嘴唇薇薇长开,却什么都没说,听墨岚继续说下去;“宗灏来救我的时候,汪荃和他的同伙正在受审。还好当时汪荃没死。胡来我们用了一些手段,终于让汪荃说出了实话,他投靠的人就是皇后,也就是说,要杀你的人就是皇后。” “皇后?”欧阳姌震惊的看着墨岚,“可是温珩救了我啊……” 就是那天,温珩独自将她带走,有太多的机会可以动手。 皇后要杀她,温珩不但没执行,反而还帮了她?还是,温珩根本不知道皇后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