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这块布,小人这儿可织不出来。”
说话的是一位五十来岁的男子,一家织布坊里的老板。织布坊规模不大,只有三架老式织布机,和五六名工人。
院子里,织布机的声音此起彼伏,工人们手拿着梭子,在一条条丝线间来回。
冯岩在院中,听着这位老板的话,一颗心跌到谷底。
这是他所询问的最后一家织布坊。
如果不能在汇聚天下能工巧匠的京城中打探到破布的消息,那京城外……就更加渺茫了。
况且,这一个多月以来,他不是没有派人往别处打探过,但都没有消息。
而从“没有消息”中得到的最有用的消息,便是这布料的织造工艺不一般,至少现在的大祁,无几人会。
或许,行刺晏安之人,要往大祁之外找了。
冯岩苦恼地摇头,“那可知有谁会?”
他例行公事,随口一问。
“知道,小人会。”
冯岩瞳孔一震,“你说什么?”
织布坊的老板摸不着头脑,“大人您这是……”
冯岩打量着眼前的人,挑眉,“那你又说你这儿织不出?”
老板点头,赶忙解释,生怕这位大人不信,“是织不出,因为这布,除了技术,还得用南疆的丝线,南疆的梭和机杼,您看,这纹路间隔,可有讲究咧。”
冯岩拿起那块碎布,顺着他指的方向,仔细研究,果然发现这布的纹路间隔要比其他的密得多得多。
南疆么……南疆与大祁一向交好,公主又极少出宫,怎么会惹上南疆人?
“这么说来,我们大祁是不可能织得出了?”
“那倒不是,”老板笑眯眯,颇有些自豪地道,“小人以前在肖老爷府上的时候,就织过,不过,那得是好几十年前的时候了。”
冯岩再次一震,“肖家?程桥肖家?”
“是的。”老板点头。
他原是在程桥肖家那边的织布工人。肖启明跟老宅那边“分家”的时候,带了几个工人来京城自立门户,其中就有他。来了京城以后,他帮着肖启明发展京城的布匹生意。
再后来,肖启明出事,肖临接管。
由于程桥那边也一直吃这行饭,肖临不想跟程桥那边再起争执,便避开了这一行,没有再做布匹,将手下的人都遣散了去。
这位老板便拿着肖临给的丰厚银钱,自己开了一家小作坊。
冯岩知道其中曲折之后,又问:“南疆的织布机,程桥那边还有么?”
肖宗良在边关时,就常常与南疆打交道,肖家有一台或几台南疆的织布机,倒也说得过去。
“没了,十几二十年前,一把大火,烧没了。”
“烧没了?”冯岩皱眉。
“是呀,所以大祁没几个人会这玩意儿。您这算是问着人呢。”
听罢,冯岩再问:“能看出年代么?”
老板愣了愣,显然是没有料到他会问这么细节的问题。
“不能?”冯岩又问。
“不,可以。”
老板自信地道:“这织造的技术虽然是南疆传过来的,但这染布的技术,却是肖家的独一份儿,你看这颜色在光下和在荫蔽处,是不是不一样?”
还不待冯岩细细观察,老板又道:“这染布的颜料中加入了特定的草木药材,譬如樟木啊等等,染成的布又被加入艾草的特质熏香熏过,在肖家久待的工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冯岩算是听明白了,“你是说,这布就是你当初在肖家用南疆织布机织出来的那一批?”
“不错。”
冯岩听这答案心中骇然,又不敢贸然定论,又问:“那这匹布可有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