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中,吴山河被衙役带到了公堂之上,此刻他面色苍白,看起来虚弱无力。以其如今的状态就算硬拖着不上堂,也无大碍,但张正还是头一次看见疑犯如此上赶着受审。莫非他真有冤,或是知道什么与本案相关的线索。
没有人知道这名瓦匠的到来,会怎么影响这场堂审的走势。
吴山河颤抖着跪在地上,似乎下一刻又将昏死过去,他神色痛苦,紧咬牙关,陆怜生不知道这几日他经历了什么,又为何昏迷在瓦房中。
“罪民吴山河,来此向府尹大人自首,我便是本件自焚案的元凶。”吴山河说到。
一时间整个公堂笼罩在难以言喻的震惊中,所有人的脸上同一时间流露了难以置信的神色。众人皆以为他是来自证清白,哪料竟是来认罪伏法。
吴山河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想凭这口气吊住他为数不多的生命,他竭尽全力,从喉中吐出一段话:“大人,十年前我便是一普通瓦匠,在自家经营着一间小作坊,流水不大,却也够一家开销。那肥猫早年间是当地出了名的泼皮无赖,未成婚前时常调戏城中少女,我家女儿从小便长得水灵,自然被他瞧上了,于是三天两头前来骚扰。有一次,我拿瓦片砸伤了他的头,他便扬言要烧了我家房子。”
说到此处,吴山河已十分乏力,上气不接下气地喘了起来。
陆怜生见状,代其说到:“然后就在当夜,您家中走水,小女不幸葬身火海之中。事后您向当时府尹状告肥猫,却因证据不足,此案被判为了失火而非纵火。据我了解肥猫当年家里有些势力,这才敢在在北峙城中横行霸道,只是后来家道中落,无奈入赘他夫人家中,行事才有些收敛。”
吴山河点了点头,他清楚记得那一晚,熊熊烈火是从房顶开始燃烧的,若真是失火,火势最大的又怎么可能是房顶。
火焰烧塌了房梁,沉沉砸向他的女儿,吴山河永远忘不了他女儿那一声声凄惨的求叫,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掌上明珠,被无情的烈火吞噬,无法想象一个妙龄少女白皙的皮肤,被烈火一寸寸灼得焦黑,而自己却无能为力,多年来,那种无力感同样如烈火般灼烧着吴山河的心。
那场大火将他与女儿永远分开,从此天人相隔。但世道不公,无人能为自己做主,人世间上讲究的永远是金钱和势力。他也曾手握板砖,在某个黑夜深巷中,想狠狠砸死肥猫,但却连肥猫皮毛都未沾到,便换来一顿毒打。
他是一个父亲,同时也是一个无力的穷人。
本以为自己将怀着仇恨、痛苦、愧疚碌碌无为度过下半生,但十年后的某一夜,伴随着瓦房外一阵奇怪的敲击,让他形如死水的人生惊起了波澜,也让的重新燃起了复仇的火焰。
吴山河诉说了这些年的遭遇,不敢说闻者落泪,见者伤心,但众人心情都十分沉重。接着吴山河又讲述起了困扰众人的作案手法,诚如陆怜生所言,白磷确实是在去赌馆前便涂抹好的,因为那日肥猫所穿衣物便是他自己准备的。
数天前,吴山河便料准了肥猫霸道的天性,故意在不经意间让其在街头瞧见自己。肥猫见自己手捧一精致木盒,蛮不讲理便将其抢走,只扔下了几文铜钱打发自己。殊不知木盒中那件崭新的凉绸衬衣材质特殊,早被浸满了大量白磷,一旦哪天肥猫将其穿上,吴山河便会伺机将其引燃。
果不其然,第二日他便穿上了衬衣,出现在了客来赌馆之中,吴山河便混入赌客之中,利用一种玄妙手段,将其杀害。
张正又问到:“所以究竟是何玄妙手段,本官着实好奇。”
吴山河苦笑了两下,道:“以往我身子骨还算硬朗,再活个十年八年不成问题,但大人看我如今这样,就该猜到我用了些常人无法涉及的好手段。”
陆怜生满是好奇之色,莫非真的跟修行者的手段有关。引燃了白磷后,却让吴山河几乎付出了剩余的全部阳寿。虽说这手段听着过于离奇,但常人又哪能对修行界妄语。
凶手自行认罪,而且作案动机合情合理,作案手段也因牵扯到修行界而显得无懈可击。可他为何如今才认罪,若真心想自首,明明在确认肥猫身死的那一刻,便可投案。而且此前手法颇有栽赃赌馆的意味,就算保住了何静玉,下一个嫌疑人也是肥猫妻子,吴山河若愿意,大可全身而退,可如今为何主动承担罪名。
陆怜生端详着吴山河痛苦的神色,不知他此刻身体承受着怎样的折磨,一时间感觉他像是被逼着前来认罪的。
还有那一片按理说十分重要的黑瓦,为何与本案无关?陆怜生想到此处,却听府尹已欲结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