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我目前是一枚还没孵化的卵。
鳄鱼的卵。
虽然我困在蛋壳里睁不开眼,偶尔还是能听见外面的动静。
有几只啾啾啾啾的小鸟在附近活动,起初,我很担心它们凶性大发把蛋壳啄碎。
后来才晓得,它们,是妈妈请来的保姆,或者,也可以叫做保镖。
鳄鱼卵孵化的时间,需要三个月。
这是相当漫长也相当危险的一段时间。
毕竟鳄鱼树敌太多,随便来一只什么动物,都有本事把鳄鱼卵偷走吃掉。
小鸟保姆偶尔也会偷懒离开,这间接导致土坑里的七十多枚卵陆陆续续变少。
鳄鱼妈妈在产卵后隔三差五地上岸看一眼,不太在意数量的变化,它很佛——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说人话,就是一切自有定数,无须强求。
上岸的时候,鳄鱼妈妈拖着长长的尾巴,慢悠悠地爬行。
泥地上留下一条长长的蜿蜒的痕迹,它没有刻意收敛气息,附近的小动物慌张一瞬,作鸟兽散。
谁也不想沦为鳄鱼的下午茶。
只有两只啾啾啾啾的小鸟保姆还在原处。
此时太阳微微西斜,阳光并不炙热。
鳄鱼妈妈把嘴张开,小鸟欢喜地连蹦带跳钻进大嘴里,用牙签似的尖尖嘴,给鳄鱼清理牙缝里的食物残渣,偶尔还会撕扯出来一条剧烈挣扎的水蛭。
这玩意儿看起来很恶心,但是味道意外地肥美。
饱餐一顿,小鸟表示很满意,接受鳄鱼的托付任务时忍不住打着嗝地点头。
日升日落,月圆月缺。
小鳄鱼出壳了。
小鸟保姆肉眼可见地胖了好几圈,盯着一条一条活蹦乱跳的小鳄鱼,忍不住咽下可疑的口水。
一顿饱和顿顿饱,它们心里自有取舍。
很艰难,很违背本能,但它们做到了。
王德发很瘦小,混在一众兄弟们中间,爬行时脚步踉踉跄跄。
头一个下水的兄弟被一条露出森森白牙的大鱼一口吞入腹中。
呐,大鱼吃小鱼。
小鸟保镖默不作声地看着。
小鳄鱼压根不带怕的,前赴后继地下水。
大家仿佛天生就知道,水下才是家。
大概是母子之间的心灵感应,鳄鱼妈妈出现得非常是时候,它潜伏在水底,阴冷的眼睛紧紧盯着前面那几条对它来说仅仅能塞牙缝的大鱼。
吃自助餐很容易暴饮暴食,吃得太饱,脑子就会变迟钝。
(大鱼疑惑:(⊙_⊙)?啥?我有脑子?)
鳄鱼妈妈憋着火,伺机而动,一击必杀。
唔,还是大鱼吃小鱼。
爬得慢还没下水的王德发抬起头,感谢上天的眷顾。
((????ω????)就算后妈作者加快了生死轮转的节奏,也不能刚出生就死吧,要死死别个!)
危机暂时解除,小鳄鱼们排着队,下饺子似的钻进水里。
大家天生就会游泳,看见鳄鱼妈妈,都欢喜地迎上去,一点儿都不知道害怕。
鳄鱼妈妈并不溺爱孩子,它仍然佛系养娃。
喂奶?!不存在的。
它是冷血动物,没有奶这玩意儿。
王德发打心底里畏惧深水,寸步不离地跟在鳄鱼妈妈身边,不像其他兄弟们似的到处乱窜,一不小心就会窜到别的鳄鱼嘴里。
同类相残,只要没有被看见,就不算个事儿。
作为一只懂得自保的幼崽,王德发无疑是少数能顺利长大的幸运儿之一。
鳄鱼妈妈生了七十几个卵,在岸上被吃掉一小半,孵化下水又被吃掉一小半,无故失踪的又有一大半。
最后长大的,就剩俩。
王德发和一只傻憨憨。
一公一母。
等到成年,娶进来一个,嫁出去一个,鳄鱼妈妈不用担心养老送终的问题。
鳄鱼能活很多很多年,官方数据是65年,当然,这是刨除一切意外情况的理想数据。
鳄鱼妈妈隔了几年又有了个相好,又怀上了,还是生在老地方。
它都懒得再费力气挖个坑,简单铺了一层树叶和干草,就噼噼啪啪地下了一堆卵。
王德发浮在水面上,摸摸旁边的傻憨憨妹子。
(,,′?ω?)ノ"(′っω?`。)
幸好鳄鱼产卵看起来不怎么痛苦,看来不用担心傻憨憨将来会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