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学生不好带，体育课人人都想逃，上课前封度跟归翎约好红白脸轮流上。不想他正和蔼可亲地跟新生们拉近距离，归翎突然不按剧本冲一个女生指指点点：“这位同学，你再挤个眼给我看看？”　　　　沐白依吓了一跳，动动眼皮赶个虫子都不行啊。策略要改，这才第一堂课，万一故人不认账，再影响期末成绩简直得不偿失。她赶紧示弱：“对不起，老师我再也不敢了。”　　　　归翎意识到他的表述有些模糊。这姑娘方才眨眼睛的神情真的惊到了他，跟江雨扉简直一模一样，他放缓情绪，尽量温和地说：“不是，我让你再挤个眼！”　　　　姑娘瑟瑟发抖：“老师，不是，我真的不敢了！”　　　　周围同学瞪圆了眼睛看着。归翎彻底解释不清楚，偏仍死脑筋地抱着写字板盯着人姑娘不放，封度适时解围，刷地抽过名单，扯着嗓子开始点名。　　　　众人的注意力集中到封度身上。缓过神来的归翎试图调整自己的呼吸，但颤抖的腹腔内部显然不太受控。　　　　封度点完名开始组织热身，趁着学生散开凑到归翎耳边：“现在的学生胆儿肥，你看那女生，现在还敢朝你瞅。哎你怎么了？”　　　　他察觉到归翎呼吸不对劲：“那女生你认识？”　　　　“你有印象吗？”归翎突兀地发问，转向封度的目光有些涣散，“沐白依这个名字。”　　　　“这么一说……”封度朝绕场转圈的队伍瞄了好几眼，低头翻看花名册，“这不是军训第一天被你师弟甩了一巴掌的姑娘嘛！”　　　　封度恍然大悟：“弟债兄还，你当人寻仇来了！”　　　　归翎被他气得倒吸一口气。封度还在抓紧时间开导：“别把人想太复杂了，挺通透一姑娘，你师弟能够全身而退，得亏了她在领导那头好言相劝。”　　　　通透。江雨扉跟这类词汇也蛮搭的。归翎盯着花名册上中规中矩的一寸照：“她刚进大学的时候，应该也是这幅模样。”　　　　封度听得云里雾里，好在捕捉到一个指向不明的“她”，顿时意会大半。学生们已经绕场跑了三圈，领头的小伙子眼神频传，寻求下一步指示。两个三心二意的毛头老师在场上静默片刻，封度扯过大旗：“排队！”　　　　学生们按身高松松散散排成三行，沐白依这回站到了第一排正中间。归翎目不斜视地带着他们原地热身，一米外正对着的清新面孔一丝不苟地按照指示动作，归翎就在两人目光自然接触的那一刻突然松了口气。　　　　“步子迈大一点。”他提醒她。认真压腿的沐白依依样调整后，第一眼看到她时的惊悸已经彻底归为平静。　　　　第一堂课，封度简单讲解发球的动作要领，归翎挥拍演示，娴熟的动作看得学生们热血沸腾。临了封度选了三个学生跟着归翎去领网球和球拍，沐白依也在其中。归翎注意到原本走在最后的沐白依紧赶两步追到了他身后，主动问：“归老师，球打飞了真的要赔偿吗？”　　　　其他两人一同热切地看向他。归翎：“…………这么没信心？”顺手拖过两个放满球拍的筐，“两个男生，数四十个拍子先拖过去。沐白依，我们分别数五十个球。”　　　　男生们将筐拖走。归翎还在念念有词地数球，效率奇高的沐白依已经点完，十分欢快地说：“归老师，我数完啦！”　　　　她有些吃力地抬起球筐，咕噜咕噜一串青葱全进了归翎面前的篮子。归翎从一边捞了最后几个扔进去：“好了，你先归队吧。”　　　　“归老师不用帮忙吗？”　　　　归翎扫了一眼细胳膊细腿：“算了。”　　　　没想到姑娘还是坚持跟着他一道把篮子抬出活动室。好感度再次狂飙，返回场地后，看到这一幕的封度更是当场指派沐白依为课代表。　　　　半小时后三号场地作鸟雀散，课代表从场地外的水潭里捞回首次尝试就一连打飞的两个球，回到休息室跟老师们讨要联系方式。她先存了封度的号码，接着转向归翎：“归老师就不用了，我之前跟杨浩教官要了您的号码，已经加过微信。”　　　　归翎：“？？有吗？”赶紧翻，“哦，留言太多了，我……”　　　　封度装模作样地解释：“开学后各种找理由旷课的太多，学生的消息我们一般都不看的。”　　　　说话间一个高挑的身影走进来。那拉姗应付地朝礼貌问好的沐白依点头，又略过一脸热切的封度，直奔角落里窝着的归翎：“下课了，还不吃饭？”　　　　归翎懒懒动了动：“待会儿跟封哥去小树林里捡球，那老师不用等我们了。”　　　　那拉姗很随意地坐到他旁边：“吃完饭再去吧，邀你共进午餐这么困难。”　　　　“老师，您今天涂的什么色号？”　　　　那拉姗转头，懵圈片刻后才意识到办公桌旁的女生指的是口红。听那拉姗报出品牌和色号，沐白依笑笑：“果然是，我舍友买了这一款。”　　　　尽管插话十分突兀，但既然扯到口红，再生分的女人总能搭上两句：“我教体育的嘛，不比你们小姑娘，只能涂涂些吃土色。”　　　　沐白依：“老师皮肤白，涂亮色系也不违和。”　　　　那拉姗被夸得十分受用：“我还有一支橘色，一支玫粉。”　　　　“只有这几支吗？”沐白依似乎有点失望，“我以为美女老师至少屯几十支呢。”　　　　那拉姗蹙了蹙眉：“每季度都有新款横空出世，屯太多也没什么意义。”　　　　沐白依点头：“而且口红这个东西，最终归宿都是被吃掉。买多吃多，重金属很伤身的。”　　　　生涩的小女生一本正经地试图灌输幼稚的大道理，那拉姗很快失了兴致，她冲归翎和封度笑道：“这届学生懂得可真多。”　　　　“……口红要是能吃，当真是最贵的美食了。不过用在嘴唇上的东西嘛……也不一定只被自己吃。”　　　　“咳，咳。”封度抽出饭卡，冲正起身的归翎扬声道，“突然饿得不行，吃完饭再去捡球呗。”　　　　归翎的目光扫过沐白依毫无怯色的脸：“我还不饿，你们先去吧。”　　　　封度就等着他这一句，那拉姗再次折戟，不忿离去。屋里再无旁人，沐白依笑嘻嘻地问：“归老师，那老师对你有意思吧？”　　　　归翎不想跟学生聊这些。他假装很忙地收拾了一通，几分钟后发现沐白依还站在办公桌旁，没有半点离开的意思。　　　　“你不去吃饭吗？”　　　　“刚下课，人多，过会儿再去。”沐白依很真挚地说，“我先帮老师捡球吧！”　　　　这热切的语调，归翎下意识扶住腰。　　　　就在这时门外远远传来几声呼唤：“沐白依！依依！”　　　　归翎朝外望了两眼：“隔壁三个场地也下课了，是同学在叫你吧？”　　　　“嗯，我舍友。”赵回旋声声呼唤中气十足，沐白依不得不撤，“那我先走了，归老师别忘了吃饭！”　　　　“忘不了。”归翎挥手，“快去吧。”　　　　他目送着沐白依人都出了休息室，又突然折返：“对了，归老师，您觉得那老师今天涂的口红好看吗？”　　　　归翎：“……”这种跳跃性思维又是代沟的哪种表现形式？？　　　　沐白依终于正式挥手告别：“不过我更喜欢豆沙色和西柚色，这两种百搭不挑皮，归老师务必记住啊。”　　　　归翎腾地起身。沐白依嘻嘻一笑，接着转身跑个老远。　　　　归翎的大脑空荡了一分钟，突然浓雾昼起。　　　　————　　　　沐白依责怪赵回旋：“这么急着叫我干嘛？”　　　　赵回旋是个老实孩子：“场子都空了，我哪知道你还在休息室里。是一位女老师让我来叫你的。”　　　　她眼睁睁看着方才还兴致勃勃的沐白依瞬间垮了脸：“哦，那拉姗啊。”　　　　“那拉姗？那位女老师的名字吗？”赵回旋细细品，“我还是头一回见到那么漂亮的体育老师，名字居然还这么有个性。”　　　　军训期间三天两语两天晒网，沐白依很久没参加高频运动，两节课下来只觉得浑身酸劲十足。丫的，披着老师皮还这么不检点，当着学生的面就想勾勾搭搭，可惜人家对你兴致缺缺啊。她自然没错过归翎面对那拉姗邀约时爱搭不理的态度，而且很明显这样的情境不是第一次发生。　　　　而第一次打照面时归翎明显的笔顿、临走前她提及偏爱的口红色号时他惊愕的眼神，也被她系数收入眼中。沐白依感动得想跺脚，可理智告诉她，即便归翎肯帮她收尸，但倘若真的不进前奏、劈头盖脸砸下炮.友借尸还魂的现实，任谁能被吓破胆。　　　　归翎没有轻易被那拉姗打动，这件事给了沐白依很大的鼓舞。先是死而复生，接着又是擦肩而过的巧遇和直面相撞的重逢……天意，都是天意啊！　　　　基础既已夯平，她要是再不把握住这个男人，真的可以跟秀逗的上辈子一样，被拖进实验室往大脑里植芯片了。凡事讲究循序渐进，最好先让归翎经历一系列旁敲侧击，再自己主动提出，如此水到渠成……前往食堂的路上，沐白依已经冒出一连串绝妙的引导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