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益14　　　　路亚所说的小水鬼叫韩遇，好巧不巧刚好也是12岁，据他和顾承衍所说，当初是被前一任久居在这片水域的水鬼硬生生拉进水中淹死。　　　　蔚苇曾经确实听说过，因为水鬼投胎要比其他的鬼魂难上很多，所以很多水鬼选择走捷径将水边的小孩子拉进来，代替自己守护这片水域，而后换自己去投胎生还。　　　　看着韩遇才十二岁，慈眉善目的样子有点令人心软，不过蔚苇还是很快的看到了他身后隐隐涌起的一点点死气。　　　　只有快要变成恶灵的鬼魂才会有死气，而韩遇身后时隐时现，也就是说他很有可能会变成恶灵。　　　　说蔚苇和源益待久了，把所有的小鬼看的善良也好，反正她受不了这么小的小鬼变成恶灵为祸世间。　　　　想也不想，她就将挂在自己脖子上的储物袋摘下。只见看起来才和戒指一样大小，像是饰品的储物袋里竟然掏出了当初那个素描本。　　　　蔚苇咬着笔，盯着韩遇伪装出来的害怕样子，三两下就将这个小孩的十二年人生全都完整的画了下来。　　　　画好后的答案让蔚苇一时无语。　　　　这个小鬼无欲无求，竟然没有遗憾，甚至连心愿都没有，他想变成恶灵的原因也仅仅是因为没有体验过当坏人的感觉。　　　　……　　　　蔚苇在心里说了句，这不是五六岁的小孩子才会有的心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已经死亡了将近六十年的水鬼身上。　　　　　看蔚苇皱着眉头，顾承衍很快接过蔚苇手上的速写本看起来，而后不知道看到了哪一点，震惊的看向路亚：“你特地带我们走这条路，就是为了遇上他？”　　　　路亚摇摇头，看着坐在车上和程秀白在拌嘴的土地小仙还是一幅冷淡不近人情的神色，摇摇头：“不全是。”　　　　—　　　　蔚苇无法形容自己这一刻的心情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三个通灵人，两个鬼魂，一个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生物的路亚，和一个神仙竟然在这个荒芜的地方和平的站在了一起。　　　　甚至现场唯一最高端的泛着金光的土地仙也不像她所知道那样白发苍苍，反而是一个还没有自己腿长的小孩子。　　　　也就是说现场有三个小孩子，而这三个小孩子看起来还是互相认识的。　　　　尽快听不到鬼的声音，但是蔚苇可以听到土地仙说话，只见源益和水鬼韩遇的嘴巴一直张合张合，而小土地仙一脸倨傲的样子不停的重复人各有命，而两个小鬼更加气愤，三个人像是在吵架。　　　　程秀白和路亚站在一旁，应该是在商量着什么，只有她和顾承衍在观察着三个不能算作小孩子的小孩子。　　　　等到三个人全都平静下来，顾承衍一句话给蔚苇总结了三个人吵了将近半个小时的内容。　　　　“他们问土地仙为什么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害死却不救他们，土地仙的回答你听到了？”　　　　蔚苇点头，耳边回荡着的全是土地仙一句句“人各有命，虽然我是神仙，但是我不能插手人间的事。”。　　　　如果发生在大地上的惨案，神仙都能解决的话，那这世间不就也等于是天堂了吗？　　　　人之所以是人，人之所以脚踏实地的生活，就是因为我们要经历着我们该经历的事情，然后获得成长。　　　　因为现在有两个纯真的小鬼和一个仙在身边，所以顾承衍的死气轻而易举的被压住。　　　　蔚苇是第一次进行帮助攻略对象的任务，并没有经验，才带来了程秀白。　　　　她记得程秀白也是很小的时候被绑定，攻略对象出现没有多久，他就任务成功，所以带着了解相关事务的师兄，心里也要安定的多。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师兄看起来对路亚格外感兴趣，只见他和路亚交谈完毕，十分和谐的弯弯唇角，看起来两人都十分温和，蔚苇的额角就忍不住跟着抽。　　　　接着就看到这个师兄走到三个小孩子前。　　　　“土地仙。”程秀白很虔诚的双手合十，看着穿着一身古风白衣的小男孩，是蔚苇从未见过的模样：“恳求你抱抱这个生前死于非命的小男孩，让他过几天投胎到一个幸福的人身上吧。”　　　　蔚苇没想到程秀白会这么为源益着想。　　　　虽然不能插手人间的事，但是小鬼如果受到了自己丧命之地的土地仙的拥抱，是会对投胎的下一世造成很大影响的，为了源益有一个更好的下一世，蔚苇也跟着一起合起了双手，低下头，向土地仙致以最真诚的恳求。　　　　顾承衍几乎也是完全不加思考，就跟着做了起来。　　　　在场除了路亚和两个小鬼，其余的人都是很恭敬的姿势。这也是通灵人界最真诚的致敬方式。　　　　土地仙看起来虽然还是个小孩子，但是身体里的灵魂早已经几百岁，在深山老林当神仙，见的人少，心性也单纯，但记仇可不比别人少。　　　　他看着程秀白说了一句：“那你为刚刚骂我是矮冬瓜道歉，还有让这两个小鬼刚刚一起骂我道歉，我就原谅你们，拥抱他。”　　　　因为下了雨，但是又是在九月，所以空气里带着的躁意一点不比平常少。　　　　本以为程秀白会扭头就走，谁知道他却认认真真的对着小土地仙说了句：“对不起。”　　　　而源益在顾承衍的示意下看起来也跟着道了歉，小土地仙这回没有再有什么多余的意见，很认真的将源益拉进了自己的怀抱，童稚的声音开口说道：“祝你下一辈子长命百岁，长长久久的幸福。”　　　　也是在这一刻，蔚苇才有了自己即将要送走顾承衍的契约小鬼，即将将任务进度促进并会升级的真实感。　　　　她转过头，看着还被土地仙抱着的小源益，眼睛突然有点酸涩，叹了一口气而后还未来得及低头，一只触感熟悉的手就将她眼角还没有来得及掉下的眼泪给抹去。　　　　顾承衍表情复杂，忍不住说了句：“是我太患得患失了，一开始竟然还对你师兄存了敌意，我代替源益感谢他。”　　　　如果不是他找来了土地仙，那吸了这么多死气的源益就算是投胎，也大搞只能孤苦伶仃吧。　　　　看着一脸懵懂的小水鬼韩遇，顾承衍心中苦涩，路亚只想着源益要走了，赶快给他找一个能代替源益延续他生命的小鬼，而程秀白却能想到找这里的土地仙给源益祝福。　　　　这大概就是有感情的人和没有感情只知道遵从命令的物种最大的区别了吧？　　　　离开小河边去往M市的路途仿佛格外遥远，路亚将水鬼小韩遇暂时交给小土地仙看护，让人不用想就可以看出他这一行真的就只是为了这一个小水鬼。　　　　让蔚苇感叹路亚对顾承衍忠心尽职之时，又忍不住往源益身上看，源益却在被小土地仙拥抱之后就一直傻笑，他这笑容灿烂的样子，连一贯习惯了面无表情的顾承衍都忍不住跟着笑。　　　　“源益，后悔吗？今天过后，你这个源益的身份就真的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车子再次走上平稳的道路，在路亚的指点下，程秀白慢慢驶向一个繁华的地段，因为是周末，周围车流很多，有点喧嚣。　　　　只见源益咬着唇瓣，看起来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顾承衍的问题。　　　　也对，总不过才12岁的小男孩，能知道什么呢？只能知道自己终于乐意投胎开始新的人生了，还能知道，今天就会在几个人的帮助下，帮自己处理掉那两个伤害自己的人。　　　　心愿能了，他脸上最多的就只有喜悦，哪来多余的感受，再说这做鬼的三个多月里，就算本来有多余的感受，现在也该磨灭的差不多了。　　　　十二年来，他也不知道每个月只会见一面的小叔会在暗处和家教老师勾结，而自己温柔的家教老师会从一朵小白花变成嗜血的坏人。　　　　眼中波动再起，他张口吐出几个字，因为速写册子还在蔚苇手中，只见她一笔一划的写下：哥哥，以后你要照顾好自己和尾巴姐姐。　　　　这是源益第一次叫顾承衍叫做哥哥，而没有叫主人。他没说自己后悔不后悔，因为这是他自己也不知道的答案。　　　　与其长时间留在世间，因为解决不了自己心中所遗憾而变成恶灵最终死于捉鬼人手中，不如干干脆脆的就今天暂时和这个世界告别，反正再过一段时间，他又会以全新的面貌归来。　　　　顾承衍点点头，他看出了源益眼中的懵懂：“我们今天会早点帮你把事情办好。”　　　　而后他就将源益的小手轻轻的我在自己手里，源益另一只手自觉地牵起了蔚苇，他将头靠在蔚苇的腰上。　　　　闷热的夏季，一个小鬼这样靠过来，很清凉，以后说不定就享受不到这样待遇了，蔚苇一时有些失神。顾承衍转过头，安抚的对蔚苇笑了笑。　　　　让人想起一句话，桃花眼不笑多清冷，一笑又太多情，让人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