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正业很明显有一刻的愣怔。
对于谢星洲之前的提问他都是游刃有余的应对,可是这个问题涉及到飞舟,他最后的亲人。
孙正业有些无措,他知道是自己对不起孩子,但成年人的世界面临很多抉择,有时候在大义面前亲情的分量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谢星洲等了很久,也没有听到孙正业有任何辩解之语。
他的沉默也说明了做出那个决定他不曾有过任何后悔。
谢星洲知道答案了,但他心中的困惑丝毫不减,反而愈演愈烈。
也许他可能倾其一生都无法理解他们这些人的想法。
谢星洲迈步离开病房,既然孙正业选择放弃抚养飞舟,那么飞舟就由他们来养。
他和杨小妹一定会让飞舟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即使是飞舟没有了亲人。
“等等。”
孙正业试图叫住谢星洲,但对方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径直离去。
孙正业失落地低垂下头,即使后面方县长赶过来对着他一顿说教与指责,他也没有半点反应。
见状,方县长嘴上的絮絮叨叨逐渐湮灭,他懊恼地捶着自己的头。
“都怪我,我应该早点知道的。”
孙正业见方县长这样,有些好笑又有些心酸。
他知道自己生病的这个消息对于方县长来说显然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他们这一代的人出生在国家最风雨飘零之际,成长在枪声炮雨之下,青年时有着最坚定的理想信念,却也极其幸运地目睹了革命果实的胜利。
这一路走来,陪伴在身边的人死了一波又一波,而今当初那群热血的青年还活着的就剩他们两个了。
孙正业轻轻拍扶着方县长的后背,而方县长则像一个孩子一样在他的怀里嚎啕大哭。
门外守着的董秘书听到这哭声,也忍不住眼角有些发酸。
他背过身去掩饰了下自己的失态,心里却在想着,为什么世上所有的苦难都施加在苦命人身上呢?
孙厂长的情况,董秘书再清楚不过了。
青年丧妻,中年接连丧失三个孩子,到现在又查出了肺癌。
好像他这一生就没有得到过命运的眷顾。
方县长大哭过一场后,强迫自己平复下情绪,他不能让一个病人撑着病体还来安慰他。
“老孙,你放心,一切都进展得特别顺利。严子晋已经顺利地离开了向阳县。”
方县长知道这个时候说一些安慰的话对老孙的病情也没有任何帮助,只有他最牵挂的这件事能让孙正业暂时振奋起来。
果不其然,孙正业一听到这个“好消息”,忍不住大笑起来。
笑着笑着早已流泪满面。
“爷爷。”
听到这句呼唤,一时间,孙正业以为自己花了耳朵,竟出现了幻听。
可孙飞舟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愈发真切。
孙正业泪眼模糊地看向门口。
谢星洲和杨小妹站在孙飞舟的左右,恍惚之下,孙正业好像看到了儿子和儿媳就领着孙子站在门口。
“爷爷。”孙飞舟松开杨小妹的手,走到了孙正业的身边。
他担心地看着孙正业满脸的泪痕,用小手替爷爷擦了擦。
“爷爷,你是不是很疼,疼到哭了。”
孙正业不想让孙子担心,就像以前一样撒谎欺骗他说,爷爷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