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故事,也是我从古书上看的,说是战国有一位比较优秀的君王,韩昭侯,这人工作做得不错,受人爱戴,哪里都好,就是有一条,他嘴巴没锁,把不住门,经常把一些国家消息泄露出去,这可了不得,所以他有一个手下,就问他,‘今有白玉之卮而无当,有瓦卮而有当,君渴,将何以饮’,这里的当就是底的意思,韩昭侯说,我当然用有‘当’的瓦卮喝啦,然后就明白了,为人君主随便说话,就相当于玉卮没有底。”
罗博宁听得频频点头。
陆景元看对方一脸认可的样子,继续补充道:“我们中国西晋大文学家左思在《三都赋》里有句话,‘玉卮无当,虽宝非用;侈言无验,虽丽非经’,说的就是华丽的东西看着美,但没有实用价值,做人也一样,不能当个绣花枕头,奈何世人眼浅,多看皮相,少看骨相,总归佛是金装,人是衣装,我眼孔子也不深,看这美玉的物件,也正正相配您的皮相和骨相,再说我与您这万里相识的情谊,谊切苔岑,又怎可能有底呢?”
罗博宁已经将玉卮收在手里:“这东西又奇特,又这么有故事,这才是你们中国的好东西,我收了,你要多少钱?”
陆景元故意耷拉着眼皮不去看他:“反正故事都给您说了,您就随便给,赏多少是多少,不怕您笑话,我也费了这些唾沫,赏杯茶水钱就行。”
罗博宁心里没底,但眼前小孩丧眉搭眼的样子怪可怜的,又听了不少中国古代故事,在国人那里又能有不少谈资,便觉得也不算亏,大手一挥:“500吧,我收着了。”
施呦呦差点没惊掉下巴。陆景元却不慌不忙的,“您就给我480吧,刚才那碗是给您的见面礼,现在这20块,是我孝敬您的,您陪我们站了这么一会,耽误您时间啦。”
罗博宁点点头,打心眼里觉得这小孩不一般。
“小子,别看你小小年纪,你还是个人才,你还读书吗,不然来公使馆,跟我们做些事情。”
“谢谢您,我只是个小人物,您这堂堂国使馆我可不敢高攀。东西也送到了,钱您去柜上结个叶掌柜就成,我们就先走啦。”
虽说气氛已烘托到此,但陆景元却并不谄媚,丝毫不拖泥带水的,拉着施呦呦,转身便走。
罗博宁直接将他拽住:“你这个玉卮都这么有内涵,想必那个碗就更不用说了,我可不能欺负你们小孩,不然也丢了我们法兰西的脸。只是这瓷器我实在不很懂,这样吧,这碗我先拿着,你们一会随我去六国饭店,让我朋友当场瞧瞧,没问题我就把货收了,到时该什么价,就是什么价,怎么样?”
施呦呦和陆景元对视了一眼,她是觉得这买卖还可以继续做。
两人成功进入了法国公使家的客厅。
待主人离开,施呦呦实在忍不住开口问:
“你为什么要白送他这个碗?”
陆景元看着她急切发问的样子,并不回答,只是抱起双臂,唇角勾起,似乎想让对方从这安静的笑容里自己找答案。
施呦呦愣了一下。半晌,才说起:
“你这个样子让我想起来一个人?”
“谁?”
“陆森罗,你知道吗?”
陆景元的眼光晦暗不明,眼底好似浮起一层淡淡的雾气:
“知道啊,那个整天被人骂没出息的家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