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厅里只留下唐四小姐一个人。
她捡起桌上的书信,工稳的笔迹背后却是那人和她同样杂乱的心境:
“连日行军,路途疲敝。所经之地,旷漠沉寂,盖民已闻风而走,避恐不及。夜寒露宿,营帐遍地,形如乱冢。”
“吾已将一生埋葬矣,请卿将吾抛诸脑后,快意余生……”
——
陆景元再次躺在火车的床垫上,足足花了很长时间才消化了“唐锦华”这一part里的海量信息。
百年的风一如既往地吹拂着。他知道这个时代的唐锦华和那个年代的陆家父子一样,都是致力于企业革新,真真正正想为社会、为共益做出一番事情的。同时也和他们一样,面临着来自各方的负担和压力。
万象集团自以劳动密集型的制造业起家,一向注重内部的团结和共同进取,却也遭遇了股东内耗、企业发展受阻的窘境,虽然经过陆家父子多年来的辛苦经营,局面勉力维持,但尾大不掉、积重难返的规律也依然没有放过这家高科技产业巨头。这次西方国家为首启动的反海外腐败调查更是对他们带来了致命一击。
陆森罗很想快速回到现代,快速执行他已经想到的方案,全力撑起这个局面,不只是为了帮自己的父亲,更是为了守住中国企业家们让制造伟大的梦。虽然他不知道,自己已经躺在冰冷的病房里被宣布脑死亡,一向和他不睦不协的父亲十次拒绝了家中长辈要让孩子入土为安的葬礼。
陆景元在沉重的车轮声中睡去。再次醒来,已经是在江南广袤的山水之间了。
唐之铠尽职尽责地望着他,望得他直心虚。
“你昨天梦话挺有意思的。”
“我说梦话啦?”陆景元故意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反问。
唐之铠点点头,“很有意思,你的脑子里也一定很有意思。”
“哦,呵呵。”陆景元僵硬地回了一个礼貌的假笑,心里腹诽,有意思,当然有意思。
等到洗漱完毕,唐之铠带男孩来到餐车,陆西霆已经稳稳当当地坐在那里。
“老板,我把他带来了。”
陆西霆放下报纸,他已经换上了一套地地道道的南洋商人打扮,巴拿马帽放在一边,从烟盒里取出一支雪茄,笑道:“这回没跑?”
陆景元没好气的:“公众场合别抽烟,”顿了一会,又说:“早上抽烟也不好。”
陆西霆正伸着脑袋往唐之铠打开的火机上靠,闻言竟真顿了一顿,却不忘接着人身攻击:“你这小兔崽子这么多事,怪不得谁都不想要。”
陆景元没理,直勾勾地盯着对方将雪茄放回盒子里。
乘务员推着餐车走了过来。于是,陆景元和唐之铠一边,陆西霆一边,三个不同年龄段的男人闷着头共进一场无yan的早餐。
餐食对于这个时代而言实在极为丰盛。人手一份火腿吐司蛋,面前一大盘整切牛肉,烟熏三文鱼,甚至还有西式沙拉。
陆景元正惊讶着,乘务员又送来一杯洋酒,放在陆西霆面前,又端上一盅西米布丁,摆在了男孩面前。
陆景元真意外自己受到了这种区别对待。看着身边唐之铠面前的光秃秃,忍不住问:“他没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