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西霆望着面前的男人,对方虽然已经权势不在,却依然带着他孤傲一世的风采。
“没想到,你现在还敢留在北京。”新任陆军次长率先开口。
陆东震一阵苦笑:“一朝天子一朝臣,况且你我都是军人,应知变故识忠良,时危见臣心。”
“到现在,你还在为那个老头卖命?”陆西霆恨其不争。
“次长也不是如此么。”男人说着,丝毫没有波澜。
陆西霆到底没有自己的哥哥沉稳,忍不住站起来,“你可知道,外面有多少人要杀你?”
“如何,”陆东震望着他:“你也包括在内?”
陆西霆压着愤懑,背身过去:“每个人都会珍视自己的命,我不知道你。”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珍视所在。你若是来劝我降的,那就不必费这个心机了。”
“你们已经败了。”陆西霆转过身,双手扶在陆东震面前的桌子上:“那靳光楚早就吓得浮舟南下,去犄角旮旯里找他那些不成气候的老部下去了,如今天下是顾帅的天下,靠你们那三瓜两枣,又如何能翻得了天?你本就不是他的亲信,又何必冒险,四处替他求爷爷告奶奶。”
陆西霆直起身子,瞥着对方道:“丢了我们陆家的脸。”
陆东震听了,只是淡笑。
陆西霆以为对方已经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继续说道:“你来北京,专来找我,是为了说服我帮你们的忙吧。可惜,乱世缭乱,士为君子死,你我这点兄弟情,还不足以让我背叛顾帅。”
陆东震冷笑道:“那顾氏又如何呢?为了逼迫大总统退位,竟劫车夺印,这是否又是君子所为?”
陆西霆眼见恩师被自己的同胞兄长如此讥讽,却仍不愿放弃为对方指条明路,“你若不愿投奔顾帅,那不如回西北去,向父亲认错,好好当你的西北军少帅。”
陆东震站起来,走到窗前。
半晌,他开口:“那西北,早已就不是我的西北。”
兄弟俩就这样在屋子里静默而言。一场实属不易的会面眼看就要如此不欢而散。
“既如此,那请便吧。”陆西霆扬手做了一个送客的姿势:“看在兄弟的份上,我从未见过你,也请你再也不要出现。”
“景元是个好孩子,我要把他带走。”陆东震说道。
“这绝不可能。”陆西霆看着他,“我已经将他认了下来,自当承担起对他教养成人之责任,绝不可能再将他送入虎口,重步你我二人的后尘!”
陆东震转过身来,只说了一句:“你无法保护他的,西霆,你已经让他步入了我们的后尘。”
陆西霆似乎被戳中了痛处,额头上青筋暴起,几乎愤怒道:“那也比你们教猱升木,唯恐天下不乱,四处惹是生非,制造出这些派系倾轧,搞出这些战乱强上百倍!”
相比弟弟的激动,陆东震却很是沉静。
他站起来,拿起进门脱下的礼帽,眼看向门口走去。
“景元和我们不一样,他终有一日会展翅高飞,”陆东震说着,似乎暂时放弃将陆景元带走,又顿住脚步,转过身来:“眼下中华四散零乱,国贫民弱,武力统一是唯一希望,我们打这些仗,是为了我们的孩子,中国的孩子不再打这些仗。是为了景元,为了他们,不再生活在我们这样的世界。”
陆西霆目送着男人的背影,定定说道:“任何人都会拼尽全力保护亲人,不会让他们遭受同样的苦难。”
门吱呀一声打开,在外面偷听的陆景元连忙闪身躲向一边。
夜色朦胧中,他听到陆东震最后对陆西霆交待:“不管在哪里,要注意安全。”
不知怎么,他想起来,有次在电影中,陆东震因为和陆西霆的兄弟关系,又被靳光楚大加挞责。
夜深人静,这位西北大少一个人跪在地上,看着手里皱巴巴的通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