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陈宫在狱中,说了一长串。
‘曹操此人,虽生性多疑,奸佞狡诈,然野心勃勃,最是惜才,定会劝我等追随于他。’
‘我与他,几度相交,又几度相弃。道不同,不相为谋,宁死不侍曹贼。’
‘主公不同,你一身武艺,天生将才,却错领了一方诸侯。若他肯用你,便降了吧,宫绝无怨言。’
‘只不过,曹操非袁本初、袁公路之辈可比,主公若降,切不可再三心二意,否则,难逃祸事!’
字字句句,犹在耳边。
他还不服来着。
降?
除非曹操求他,否则,绝不言降。
但此刻,曹孟德此举,竟连半句相劝都无,就要送公台喝断头酒?
吕布嘴唇动了动,忽然想起什么,看向逆女。
快替你陈叔求情!
吕玲绮接收到父亲的眼神,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
昨夜,玉姐姐为了让她心安,将计划都提前告知过她。
她不敢直视父亲,怕露了马脚。
也想,看看父亲的真实反应。
想到这,不由得又挺直了些腰杆。
她此战之功,能封个杂牌将军当当了,而她爹,还是个不受待见的俘虏。
以后可能还要仰仗她的人脉,在曹营混。
这感觉,似乎也不错?
若吕布知晓逆女此刻的想法,估计,定恨不得将她塞回娘胎,重新生过,决计不再教她习武!
很快,酒至。
曹操转身,亲自揭开酒封,斟满两杯,将其中一杯递给亲卫,又令亲卫解了陈宫的绳索。
众文武、众俘虏,俱是鼻尖一动,馋虫出洞。
“公台,此酒名曰‘滴滴醉’,一醉可解千愁。你我共饮此杯,过往种种,一笔勾销,如何?”
陈宫接过酒杯,深深的看了一眼曹操,一饮而尽。
两息后,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好在,酒杯甚小,陈宫在亲卫的搀扶下,还能保持清醒。
“好酒!哈哈哈!如此,死而无憾矣!”
他一把甩开亲卫,步态不稳,行至曹操跟前。
典韦欲挡,曹操右手一抬,将这丑汉拦住。
“无妨!”
陈宫见状,呵呵一笑。
伸出右手食指,指了指曹操,又指了指自己。
语气里有追忆,也有懊悔。
“曹孟德,若是当初,你我没有借宿吕伯奢家,该多好!”
“公台,这天下,还是我们共同立志要匡扶的天下!”
曹操想起两人初逢的场景,也有些动容。
陈宫,是他此生第一个真心相交的朋友。
两人当真是一见如故。
陈宫却笑着摇摇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不,这天下,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天下’了!”
“不过,曹孟德,你很好!兖州、司州的百姓,很好!”
说罢,不再多言,径直大踏步朝外而去。
背影决绝。
他知道,外面,行刑的刽子手,正在等着。
“曹孟德,我陈公台此生做得最后悔、也最不后悔的事,就是弃了中牟县令、与君共谋大事!”
曹操看着他头也不回,大步离去,眼眶微润。
想说点什么,却生生忍住。
屋外。
陈宫下了台阶,来至行刑台前。
地上,尚有一滩新鲜血迹。
兴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他竟无一点惧意,从容的将脖子,横在了木桩上。
眼闭,刀落。
竟然不痛。
难道,这就是死后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