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高悬,春光灿烂。在府里的姑娘都要去女学学礼仪规矩与琴棋书画的日子里,因着头上那个大口子的缘故,沈五姑娘很是得了几天清闲。
这日含珠终于把她要的人领来,沈五姑娘一手托着茶盅闲闲地吃茶,一边端详眼前这局促不安的小丫鬟。
沈五生的极白,气质又清冷,眼角眉梢总带着一段欺霜赛雪的灵韵,却又因为她牵动嘴角露出一个笑容来,而宛如那山顶的雪莲徐徐盛开,倒把暗暗打量她的小姑娘看的脸上红红的。
姑娘笑嘻嘻地不说话,只看着她吃茶,简直像要把她就着这茶喝进肚子里一样呢!
小姑娘扭扭捏捏的,姑娘也不恼,旁边站着的揽翠看着,心里先存了一段酸意。自己对姑娘掏心掏肺,姑娘却一直防着,重用含珠也罢了,这小丫鬟又何德何能来分姑娘的恩宠?
于是她不禁说道:“这是等着姑娘问你呢?还是你自己说说?”
这话问的很有水平,她既不知姑娘找这个丫头干什么,更不知这个丫头的来历,这样问自然万无一失,只是这两句话,旁人怎么听,怎么有些不待见的意思。
沈五姑娘就抬起头来,轻飘飘地瞟了她一眼。
揽翠被这一眼瞧得心惊胆战,赶忙补救道:“奴婢多嘴了,姑娘寻个开心,倒叫奴婢搅了。奴婢该死。”
那小丫鬟听说主子不过看着她寻开心,竟然平静了许多。她讷讷地说道:“姑娘,奴婢会抖空竹呢。”
沈五脸上绽出灿烂的笑来,她白皙的手腕子托着下巴,“是吗,那你可真是厉害!”
她不喝茶了,只专心盯着这小丫鬟说道:“那你还会什么呀?”
小丫鬟一时想不到什么会的,因而又开始手脚不知往哪儿放。
沈五看着她笑,她只觉得姑娘是不是真的撞坏了头呀,怎么越笑越傻呢?
沈五笑着笑着,眼里滚出水珠来,水珠越滚越多,倒把这小丫鬟吓得慌了。
姑娘真的傻了呀!都怪那天杀的宰相大公子!
沈五看她抽出手绢子,笨拙地替自己擦泪,开口说道:“我认识你,你叫雪鹃。”
小丫鬟很是惊讶,沈五笑笑,沉默了。
北疆的风雪很大,她已经一无所有的时候,只有雪鹃。她们头靠头地拥抱着在破庙里取暖,她们一起去挖雪地里的野菜来做吃的。最后她死的时候,雪鹃替她挡了好多好多的箭,她陪着她,万箭穿心。
这个丫鬟在前世时跟着她陪嫁进了宰相府,却一直默默无闻,她也不知道她的存在。
可是她被赶出宰相府,被逐出京城的时候,只有这个圆脸的小丫鬟背着她的小包袱,笑的眉眼弯弯:“姑娘,我们一起走!”
眼泪越滚越多的沈五姑娘突然伸出手,握住了雪鹃的手。
她满脸的泪水,露出一个不大好看的笑容来:“你什么都不会也没关系的,以后,你跟着我,我们一起走吧。”
雪鹃忧心忡忡地抽出手,继续替她擦眼泪。沈五姑娘哭着哭着,突然看到旁边的揽翠,一下收了势头。她接过雪鹃手里的帕子胡乱擦了擦脸,又是一个欺霜赛雪冷艳逼人的冰娃娃。
雪鹃眼里的忧愁更浓了。
姑娘到底是得了什么病啊?
院子里突然一阵骚动,只见一个俊秀高大的公子哥儿猴儿一般窜进了沈五姑娘的红叶居,手上拎着一个白白的雪团儿样的物事,一边激动地唤道:“妹妹,你看二哥给你带什么来了!”
沈婉宁听见这久违的声音,突然感到有点头皮发麻。
她有气无力地说道:“二哥,你上上次送了我一只蛐蛐儿,上次送了我一只蜘蛛把蛐蛐儿吞了,这次又要送我什么五毒教的……”
她二哥急吼吼的就将那物事往她怀里一塞,触感柔软,沈五一下愣住了。
她低头一看,这是一只肥猫啊!
肥猫拿一双湛蓝的眼珠子在她脸上转了两转,毫不客气地就地睡下了,几乎是瞬间就发出了香甜的呼噜声。
沈五:“……”
她怎么感到自己快要好透了的伤口又在隐隐作痛?这一定是错觉!
沈五寻思这猫看上去极其昂贵,不像是她那穷酸的二哥买回来的,因问道:“二哥,这猫是你买的吗?”
沈家二房嫡长子沈风眠看了自家妹妹一眼,见她爱不释手地抚摸那肥猫,立刻义正言辞道:“那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