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起去的上海,在上海跟父母分的手。
我和我的眉住进了后来名闻天下的四明邨。地址是福照路613号,但属于四明邨,是范围甚广的这个新式石库门住宅区沿街那一排里的一栋。该村之闻名天下,有其他不少名人的原因,但其中最吸引游客的应该是那一对璧人,当然就是徐志摩和陆小曼那一对了。因为这一对最有故事。
最着名的故事就是雪花的故事,也就是我在我的诗《雪花的快乐》里写下的故事。
我们的新居才真正是洋气的,因为那时候以及后来,中国最洋气的地方就是上海。
这是最新的一种新式石库门房子,还不如新式里弄房子。新式里弄房子就是后来的人说的双拼别墅或者联排别墅。石库门房子是被视为典型的上海本土房子的,其实并不那么本土,但在上海很多,也住过很多名人,所以被视为典型。石库门房子分成老式和新式两种,新式的就相当洋气了,而我们住的又是新式里面最新的那种,有说是最后一代的,已经相当接近于新式里弄房子了。
我们的房子有三层楼,所以比硖石香巢更高,很宽敞,明亮,所有设施都是当时最现代的。我在那里住到去世,小曼在我之后仍然住下去,住到她很久以后去世。
我们到达四明邨的时候,雪花已经在飘着了。然后就越飘越大。小曼说:这才是香巢。她很兴奋。我说:你高兴就好。我知道,她的高兴,原因之一是离开了父亲的鹰眼,之二是来到了她出生之地上海,她说这是世界上她最喜欢的城市,之三才是她真的喜欢这个住处。
那时这房子还是新的,房东还做了一番手脚,让房子里从上到下都有一种香味。有意思的是,这种香味还就散不了了,至少到我最后一次离开那里时仍然在淡淡地香着。
我们也香着了。上海管亲吻叫“香子布“(翻译成国语是:香嘴巴)。我们互相香着的不光是子布。当然还有身体的其它部件。毕竟我们是正规结婚了的,这些那些都是官方允许的。
我们香着吃饭,香着起床。就象徐志摩在段子里说的:我想跟你一起起床。然后我们就一起起床了。我跟我的眉我的小龙。
起床后,天还是白的,窗子外面全是白的。雪下了一夜了,还在那里没完没了地飘着。看着窗外那雪,那落在玻璃窗上化开来的花,我便写下了我着名的新婚诗,给小曼的,《雪花的快乐》:
假若我是一朵雪花,/翩翩的在半空里潇洒,/我一定认清我的方向/——飞扬,飞扬,飞扬,/这地面上有我的方向。//不去那冷寞的幽谷,/不去那凄清的山麓,/也不上荒街去惆怅/——飞扬,飞扬,飞扬,/——你看,我有我的方向!//在半空里娟娟的飞舞,/认明了那清幽的住处,/等着她来花园里探望/——飞扬,飞扬,飞扬,/——啊,她身上有朱砂梅的清香!//那时我凭藉我的身轻,/盈盈的,沾住了她的衣襟,/贴近她柔波似的心胸/——消溶,消溶,消溶/——溶入了她柔波似的心胸。
小曼对这首诗爱不释手,以致她用秀丽的小楷写出来,装进一个镜框,挂在了我们香香的卧室的墙上。
消溶,消溶。我消溶了,消溶在她的衣襟上。我醉了。我就说到这儿吧?小弟,我的小虾米小弟,接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