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箭是从不远处的宫瓦和密枝相交处射出。 一黑影从宫檐窜过,速度之快的如同鬼魅。 羽林卫已迅速调动,顷刻间整个皇宫已布下天罗地网,胆敢如此明目张胆的行刺羲皇,这是绝无仅有的事! 深夜的皇宫突然陷入一片紧迫,无数的重影晕光在交叠晃动。 羽林卫携刀而入搜查每一处宫苑亭落,宫女太监、皇子妃嫔、都被驱赶至屋外严格监查! 如此大的动变不亚于有人逼宫夺位! 司空权惊喘未定,还未从刚才的惊险中回过神来,太险了!究竟是何人要置他于死地? 朝堂上,左耀野心勃勃,几乎掌握了半个朝野,但他还不至于现在就敢逆天行事! 羲国为四国之尊,三国来使也绝不会如此做,这于他们没有任何的好处,哪怕是受命于他们的皇帝。 淑妃也被刚才突然的一幕惊吓不小。 那刺客完全不在她安排之内,难道是左耀的计划? 但这绝不可能!司空昱会突然冲上前挡下那一箭更是出乎她意料! 很快,几个羽林卫就把一具七窍流血的尸体拖到他们陛下面前。 司空权上前揭下刺客的黑纱,黑纱下的面孔没有鼻子和嘴唇只有一双眼睛,整张面孔似是被剥过皮,脸皮已结满了疤看不出容样。 发黑的额头上黔了个“死”字——这样的标记极为诡异,司空权似在哪见过,却又一下子想不起来,这些年他越来越记不住事了! 胃里一阵翻滚恶心,司空权挥手示意让人把尸体拉开“此人可有发现同谋?” 一护卫首领惊颤跪下,支吾道:“回……回陛下,是在皇宫门口截杀了这刺客的。本是要活捉的,可这人狡猾,见自己在劫难逃就......就咬毒自尽。在此之前宫门并未被打开过。末将……末将并未发现还有其他形迹可疑之人。” “一群饭桶!”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那护卫首领一个劲的对着司空昱磕头,额前磕破的血顺着冷汗而下流入眼眶。 “把这尸体拉下去喂狗!和这事所有有嫌疑的人一律格杀勿论!你们这群饭桶都下去各领一百大板!” “谢陛下!吾皇万岁!吾皇万岁!” 在场的所有羽林卫都齐刷刷的跪下磕头谢恩。 赏月亭已不安全,司空权拥着淑妃在护卫的保护下准备移驾。 瞥了眼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司空昱——他胸前已染红了一大片,箭矢没入他左肩还未拔出。 刚才确实是多亏了他,不管他之前想对淑妃做何等肮脏的事,在那样的千钧一发之刻是他代替了他挡了那一箭,这功劳是少不了的。 “去叫个太医!”司空权冷冷丢下一句话就搂着淑妃离开。 淑妃剜了眼昏迷中的司空昱,今日本一切尽在掌握中,却不想中途出了这等岔子,他司空昱救了陛下一命如今要置他于死地是不可能了。 只可惜她不仅出卖了自己的色相还差点失身! 翌日,昨夜赏月亭遇刺之事就传遍了整个朝堂。 满朝文武对这次陛下遇刺之事都心有余悸。据说五皇子在关键时刻为陛下挡下了那暗箭至今都还昏迷不醒…… “昨晚可惊险了,居然有人敢在皇宫里行刺陛下。” “是呀!是呀!”一官员附和道:“还好五皇子及时挺身而出。不过那刺客当场毙命,没有留下任何线索要把幕后主使揪出来可是不易,刑部如今一直在寻找蛛丝马迹。这可是诛九族的大事,你我还是别沾边好,否者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又一官员凑过来道:“如今五皇子生死不明,这和容和公主的婚事恐怕是办不了了。这万一要是……” 那官员左右瞧了一番,见没人注意他们这边,就用只有三人才能听得到的嗓音道:“我看这天家的皇子都不能沾情爱婚事,就连前太子都是在婚前几天就……” “嘘!这话在我们面前讲讲就罢,可不要见谁都说。” …… 左耀慢悠悠转着拇指上的指板,扫了眼接头交耳的群臣,眼中带着讥笑,然后烦躁的离开朝阳殿。 百官见他带有怒气离去,都禁了声,皆不敢再妄加议论,各自打了声招呼也就散了。 坐在轿撵中,左耀心下思忖:究竟是何来的刺客?偏偏还是那么巧合出现在关键时刻,从另一个角度讲完全是救了司空昱。 更值得怀疑的是那刺客在自己插翅难逃的时候咬毒自尽,这分明就是誓死不想招出幕后主使。 本想让对方落套,却不曾想那人居然敢如此玩命,一盘计划皆功亏一篑。 司空昱心计不亚于任何人,他绝对不能再继续让这根刺留在元安。 …… 已到夏初,远处的蝉声由远及近透过密密枝叶给这方的清静带来了一丝生机,远离宫廷的避暑山庄既有世外的安详也带了尘世的气息,难怪历代先皇都会常来这里闲情避暑。 由于司空昱那晚伤势看上去极重,太医都说差点无力回天。 他毕竟也是救驾有功,司空权在元安的一块避暑胜地建造了一府邸专供他养伤用。 虽说他已脱离险境,但那支箭毕竟扎的极深,每夜深人静时伤口处都会如焰火般灼烧,往往他一夜难眠,天亮醒来衣衫几乎都是湿了一大片。 “阿昱,这次多亏了你。要不是你恐怕我早就见阎罗了!” 那晚霍敢将军府的人从桃林里带回后脑子就清醒了大半,他记得是阿昱把他打昏了,然后就不记得后面发生什么事情。 “他们本来就是冲着我来的,只是利用你把我引上钩罢了。不过这次真要感谢的人是晋桓皇子,要不是他,那就真连挽回的余地都没有。” 不过为不使陛下不起疑心,他故意多延拖了几天才醒过来。 但有一件事让他感到很奇怪,那箭上居然淬了剧毒,似乎是要取他性命般。 本来与晋桓商量好只是做个样子给司空权,让他有个机会在司空权面前舍生救驾好功过相抵,好在他及时避开了要害,加上太医及时将他伤口周围被剧毒侵染的肉挖掉,他这才捡回一条性命。 此事若真是晋桓有意为之,那取他性命于他有何好处? 若是冲着司空权去的,但他已知有人会冲上去挡下那一箭的。 看来这其中没那么简单! 见司空昱似在思索,霍敢小声问道:“他为何会冒这么大的风险帮我们?” 司空昱苦笑道:“他只不过是心疼他妹妹。我要是死了,不说娶容和,恐怕留个念想都不能,这也只是其一。” “其二,你别看晋桓整天无所事事一副风流做派,其实他比谁都看的清楚——陛下年事已高,这往后的皇位争夺是少不了的,不管将来谁坐上那位子,于他都没什么要紧,事先拉拢关系总坏不到哪里去。” “只是太子一党太过强盛压根不屑于他的讨好,这又碰巧你我陷入险境,这个人情他不做白不做。”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安排的那刺客身怀绝技且又聋又哑面容腐烂,是他培养多年的一名死士,行动之前已让那刺客服剧毒,若那刺客在规定时间内还没脱身回来拿到解药,最后只会七窍流血而亡。” “就算那次行刺失败,祸到临头的也是我们,于他没有任何影响!” 霍敢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这次是你救了我,他帮了你。他帮了我们俩。” 看司空昱左肩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心有愧疚的垂下眼“阿昱,谢谢你!也只有你会这样为我不顾性命。” 司空昱站起来,拍着他肩膀无奈道:“你我之间说这些干甚?我司空昱虽有亲手足十几个,却只有你这一个好兄弟。” 望着外面暗沉的夜空,离别的话终是要说出口:“上阵杀敌一直都是你的志向,过几日你就要出征了。淑妃宠冠六宫,我侮辱淑妃的罪名已坐实,就算救驾有功,依陛下对淑妃的宠爱十有八九也是要逐出元安了。” 他回过神来,对霍敢回之一笑“小敢,那些话就别当真了。要是遇到合适的女子就娶了吧,不要让你母亲等太久。” “好!这次我就听你的!”霍敢眼眶有些发红“等我凯旋归来,你一定要来找我或者我去找你,你要为我接风洗尘!” 离别太伤感,司空昱不喜欢这种感觉。 他爽朗笑道:“我等着那一天!” 其实他们都知道这样的诺言是何等的虚幻,到时他凯旋归来,而他却已不在元安。 午后的日头有些大,晒得人昏昏欲睡。 那一箭使司空昱元气大伤,自从清醒后一天中绝大多数时间都是疲乏无力,这日下午他足足午睡了两个时辰。 胸口有时还是会感觉闷痛难忍,打开沉重的眼皮时,双眼暂时的陷入晕眩漆黑,待渐渐恢复一片清明,感觉床边有熟悉的气息浮动,心下一片暗喜。 “成曦!” “你终于醒了!”成曦激动的一把抱住他。 那晚她在公主殿知道赏月亭的事后心都快要跳出来了,她想闯进赏月亭看他,可是羽林卫已把皇宫的周围封锁的严严实实,她压根出不去! 司空昱反手抱住她“我又没死。当然会醒了。” 他突然一笑,牵住她的手覆在自己胸口上,对着他耳朵呵气“感受到了没有?这里跳的很快,你别担心。这样也挺好的,我这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到时候就可以对外说:司空昱被刺客重伤,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却落得个半身不遂,失去了作为一个男人最基本的能力,自然就娶不成容和公主了。” 成曦也不管他话中的真假,双目温莹的看着他“只要你没事就好,其它的都不重要。就算你变成太监,你也还是我的阿昱。你不会变的!” 没想到他只是随便说说的话她竟当真! 一手捻着她的发丝,暧昧的轻咬住她耳朵“我的身心只是你一个人的,谁也抢不走!不要再把我推给别人,我会生气的。知道吗” “嗯。” 也许是见到她有些激动,血迹渗出纱布染红了她掌心。 成曦感觉手心湿润润的,猜到那是血,还来不及开口就被他蒙住眼睛“看了你会难过,还是不要看了。” 掌心纱布缠绕的触感就犹如千万蚁虫在啃食,据说那一箭带有剧毒,太医说刚救治时他身上感受不到任何的气息。 宫里都传言五皇子司空昱已身亡,当时听到那个消息成曦当场就大病昏迷了三天,脸色苍白几乎就如一个垂死的老人。 红香当时见她公主那个样子也吓坏了,最后派出暗卫暗中调查才知道司空昱没死透。 从突如其来的变故到绝望,再从绝望到看到希望,没人知道成曦那几天心境经历了怎样的大起大落。 征得陛下同意后,她就激动万分的来到这里,只是正碰巧他在午睡,为了等他醒来她就静静的坐在床边等了将近两个时辰。 “胸口还疼吗?” 司空昱有一瞬的怔神,随即答道:“本来不疼的,被你这么一问,就有些疼了!” 成曦不答话,从袖口中拿出一粒药丸“阿昱,吃下它!吃了它就没那么难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