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双更。献给看文的大朋友们,祝我们也节日快乐、永葆童心。(接下来作者菌就真的不冒泡啦十八号见愿大家工作学习生活都一帆风顺~) 过了一阵子,到了腊月,长安的雪下得更加厚实了。 有天我要出去赴宴,在梳妆的时候,韦真境告诉我:“这是你嫁过来的第一年,府上有新变化了,郑嬷担心其他人不懂操持,会回来住一段时日。往后你见到了郑嬷,定要对她恭敬客气。” 尊敬长辈,古来美德,我岂会不懂。 我回他:“知道了。” 隔了一会儿,他又走过来对我说:“今夜我会晚归,你不要等我了。” 晚归?成天见我往外跑,他都是闷在家中的。 京中的妇人时兴云鬟高髻,我实在手生梳不来,但今日独孤定辰也会受邀赴宴,自从我嫁到郧国公府之后,她看我愈加不顺眼,我本想随便梳个发式,一想到独孤定辰兴许是要找遍由头来讥讽我的,所以我就唤来了常日里给韦真境梳发的小丫头帮忙,这丫头的确手巧,梳了个我看着还不错的乐游髻,再选了合称的发饰戴上了。 我自己最后选了一支海棠纹的玉簪,挥手遣小丫头退下了,对镜别好了玉簪,估摸着门外没人了,我才答了韦真境的话:“今夜我也出去。再者说了,谁等过你了?休要自作多情。” 起身便要走。 离开宴还有两个多时辰,我可以先去长公主府,找周婳玩闹闲话过后同去赴宴,有个伴到底是心里踏实些。 韦真境却还杵在旁边没走,他见我站起来,想给我让路,谁知偏和我要绕过他走的方向一致,生生拦住了我。 我愣了一回神,抬头看他,他也愣住了。 正眼看过了他,方知他今日衣装挺不一样的,他穿了一袭银灰色蓝纹广袖圆领袍,系着银色的腰带,冠嵌白玉,簪头是别致的羽状——我看着被衬托得面目格外温文尔雅的人,脑海里只想过了四个字,玉树临风。 玉树临风里带着股淡淡的药香气。 韦真境此人,要是不生病,或许长安城就不是贺兰敏之一枝独秀了。 我暗自叹惋,说句“我走了”,就先出门了。 随后约上了周婳,天色开始暗下时,我们才从长公主府出发。 今日在梅园做东聚宴的是密王世子夫人,茶艺师傅到梅园讲经,她懒在府中不愿出来,后来密王妃告诉她梅园是一个好去处,她就起了兴要在梅园补宴席,以弥补自己未到梅园听经的遗憾。 偏巧遇上大雪,梅园银装素裹恍如仙境,我和周婳到的时候,好些受邀前来的贵女们玩心大起,在园中揉雪团打起了雪仗。 大雪一下,宴会就有意思多了。 外面是冰天雪地寒凉境界,门关上,屋子里炭火烧得通红,茶水煮得烟气袅袅,酒都是温好了的,烤得外焦里嫩的羊腿撒上盐刷好酱料,小奴一边拿刀子片好了羊肉摆在铺了菘菜的盘子里传递,一边守着铁架翻转,让羊腿继续在火上烤得滋滋往外冒油。 羊肉多少有些膻味,大晚上我不想吃这种东西,因此只挑了些素淡的菜吃,清汤鱼不过也就吃了肚皮上没刺的两块,连酒也喝得不多。 独孤定辰远远喝着酒,望我的目光依然很像刀子。 周婳发间的簪子晃得我眼睛疼,我悄悄拽住了她:“出门前忘了说,你能不能把你那珊瑚簪子收起来?” 周婳看过了独孤定辰,笑得一脸豪气,搂住我道:“怕什么,她早看见了,现下收了岂不显得我心虚?” “不是心虚不心虚,你老这么刺激她,是不是有些伤口撒盐的味道?” “那你就别管了,这是我跟独孤死丫头的个人恩怨。” “喂,那树红珊瑚可是我给你……” “让你别怕啦!有本郡主罩着你,大不了干一仗,我们两个人难道还能输给她?”周婳端了面前的酒就来灌我,“你怎么成亲以后如此怕事了?来来来,喝两杯壮壮胆。” 她一连灌了我几杯。 后来程茵过来,我不吃她端来的烤羊肉,她佯作恼了,偏要我自罚三杯才肯作罢。 酒宴到了下半场,我已经很晕乎了,只晓得琴笙不断,密王世子夫人也喝得半醉,提着裙子在和其他人跳舞,满场闹哄哄的。 散席时,我喝得晕头转向不辨东南,腿脚发软得扶着墙走,周婳更惨,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程茵半背着她出的门。 我虽不辨方向,却也知道跟着人群走是对的。 外面下了好大的雪,到处白茫茫的,园中的灯笼上积了一层雪白,我裹在貂裘里,踉踉跄跄地伸手去拉程茵:“哎阿茵,你也扶着我些……” “一个周婳就够麻烦的了,你就自己走吧!” 程茵头也不回,我伸手捞了把空。 弯弯绕绕出梅园的路上,隔院的屋子门拉开,一群人熙熙攘攘出来,高声谈笑,观望着情形,好像也是来梅园喝酒吃宴玩闹的,喝醉了嗓门粗里粗气打哈哈的也有不少。 我酒气往头上冲得凶,有点反胃想吐,攀在底下没水的木桥头歇了口气,抬眼快步去追程茵她们,我过了桥,身后也不知是谁在我背上狠狠推了一把,我朝旁边的空地歪去,在雪里摔了个结结实实。 “杨仙儿!” “啊?是杨仙儿?” “杨仙儿,你没事吧?” ……我一摔,人群就炸了,一声跟一声地喊着我的名字。 猛地一摔,七荤八素,外带眼冒金星,我摔的这处地方,在春夏秋是草皮,顶多种些低矮的小花,消遣观赏用的,到了冬天,就是一块荒地罢了,所幸是没有大石块,土地松软,雪也积得够厚,摔着人倒不是很疼,就我原本站的地方离这块草皮有小臂那么高的落差,这突然歪身摔下来,我的脚好像扭了一下,有点疼。 “哈哈哈哈,快看那个人摔个大马趴!” 放肆的男人笑声是从我前面传来的,就是与我们姑娘家一样,在梅园宴饮的一帮大老爷们,也与我们姑娘家一样,差不多散伙要各回各家的。 扑在冷凉的雪里,我散了三两分酒气,觉得这一摔被人嘲笑特别丢脸,尤其我的那帮女伴们还在一声声唤我的名字,生怕别人不知道摔成“大马趴”的人是我杨仙儿似的。 我面上臊热,丢脸丢得想挖个地洞钻下去,就在我闷着头爬起来的时候,对面伸来一双手:“仙儿,你摔疼了吗?” ——贺、贺兰敏之?! 我抬起眼,果然对上贺兰敏之无比俊美的一张脸:“敏之兄长?” 贺兰敏之扶了我站起来,皱眉叱道:“都闭嘴不准笑!” 男人们的笑声就渐渐小下去了。 与此同时,有个人从贺兰敏之的身后走了出来,玉冠素衣,身量巍巍,一领深色的风披,他轻声问着我:“你摔着哪里了没有?” 天哪,竟是韦真境,我的酒彻底醒了。 贺兰敏之松开了搀扶着我的手。 “韦公子,你也在这里吗?”我听见我的身后传来独孤定辰的声音,“杨仙儿,你也太不小心了,当着韦公子一众朋友的面,摔得这么狼狈,你让他们看了笑话,韦公子的颜面还往哪里摆?” 独孤定辰故意装腔作势,高声戏笑着说这通话,对面的那些人听了,又再哄笑起来。 我想起来了,第一声尖叫着喊我名字的就是独孤定辰!她肯定早就看见韦真境了,是故意推我摔跤,害我在人前出丑! “你……” 我大为光火,转身就要朝独孤定辰冲过去,周婳说得没错,管她什么郡主不郡主的,迟早要跟她打一架,打服了她才能不作妖不使坏。 可我却没能冲上去和独孤打架,韦真境拉住了我,顺势将我往怀里一带,我听到他笑语说道:“仙仙率直可爱,我很喜欢。” 我脑中嗡然一下,空白了。 韦真境搂着我,抬手给我拂去发间、脸上沾染的碎雪,不急也不恼,说话的样子像他的眉目般沉柔:“小事罢了,何曾就会损伤了我的颜面?我却觉得她天真烂漫。这样的年纪,本就是做什么事都不忍多苛责的,不像崔世子、郑公子他们,喝醉后胡来,或是像上次一样栽进池子里喂鱼,那倒显得滑稽浮夸了。” 一帮男人们笑得更加开怀了。 贵女中也有跟着嗤笑的。 人群里的崔世子涨红了脸,跨步出来指责道:“韦真境你……你真是好样的!你护你的小娘子,扯我出来做什么!” 还有一个人被推搡着,也气急败坏地说:“就是啊,你这个人,怎么半点不讲兄弟情义的!” 这个脸生而且一身富贵膘的,想必就是提到除崔世子外的那什么“郑公子”了。 韦真境转眼,目光淡淡扫过了他们:“你们讲兄弟情义,为何我夫人不小心摔了,你们笑得最大声?” 原来是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 哈哈哈。 崔、郑二人理亏,脸色愈加难看了些,而其他人听了这些话,逐渐都收住了笑。 我想笑,但场面一度很尴尬,我怕笑了会更尴尬,所以努力忍下了。 韦真境牵住我的手,低头说道:“恰好你们那边也散了,我们一同回家吧。” 独孤定辰气怒:“韦公子!” 我觉得,独孤定辰这样放不开,仿佛是比我更丢人。 韦真境充耳不闻,只向贺兰敏之点头示意了,紧接着揽过我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