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先生有句话没有说出口,关武以如今的半残之躯杀下山,与送死无异。
关武用力挣脱,继续迈步并说着。
“如今山下开战,乃我等唯一生路,吾乃一军之将,岂有怕死之理!”
关武也不再管穆先生的阻拦,领着残部走向山下,大有一种风萧萧易水寒的感觉。
“关将军好勇武啊,莫不是我的话也不听了?”
豪迈的关武瞬间就萎了,这话不是来自唐舞又会是谁。
唐舞眯着眼慢慢地走向关武,这恐怕是关武这辈子过得最漫长的一段等待。
唐舞终于是走到了关武跟前,下一刻,一个大大的巴掌扇在关武的脸上。
“这是我替老大打你的!替君去死,在我看来绝不值得!”
接着又是响亮的一巴掌。
“这是老二的,同样的事要两个儿子去做,你这个混蛋!”
接着是连续的两巴掌。
“这是老三和老七的,一个被踏成肉泥,一个万箭穿心,你可知有多痛!”
唐舞一边打着一边流泪,打着力气不自觉少了,这打在关武身上又何尝不是打在她自己的心上呢。
她纵有通天之能,几个孩子的事发生得太快,她完全无法干预,而这些日子为了安排营救关武,一直将所有心事压在自己心里,此刻爆发,宛如黄河缺堤,一发不可。
关武也是深知唐舞的感受,没有回话,只是默默将其抱住。
“对不起……”
两人就这样拥在一起相对无言足足过了几晌,待唐舞心情悄悄平复后才推开了关武。
关武见此终于缓缓开口,“能告诉我几个孩子的事吗?”
事实上,大朗二郎三郎的结局关武是知道的,可是其他孩子的信息他一直在逃亡却是不得而知。
唐舞深吸了一口气,开始为关武讲述孩子们的信息。
关武眉头紧皱,拳头握得极紧。
“你是说四郎流落北莽,五郎出家为僧,七郎没死在现场却是求援而死。”
唐舞缓缓点头。
“这都是我的错,我这就去五台山接回五郎!”
唐舞直接揪起关武的耳朵。
“我说了,一切听我的,你接下来还有事要做!这北莽害我孩子,必须还以颜色,顺道接回四郎!”
这时,一大队兵士到来,每人手上都是一套衣裳,可衣裳却不是中原样式,分明是北莽士兵的着装。
“禀统领,莽军已全员处决,无人逃脱,除去破损无法修复的,已收集好七百零八套军装。”
“知道了。”唐舞回首点头,然后看向关武,看着那一身的伤与极其狼狈的模样。
“你这身悲催的模样正合适,就真的不要换了,休息一下,报仇去。”
这时有一队人马过来,还压着一个人,正是耶律斜轸的副将。
北莽副将恶狠狠地盯着关武。
“要杀便杀,关武,某是不会降的!”
谁知关武还没有说话,唐舞却说出了让这副将震惊的话来。
“萧将军,想必这五年来汝家族从商获利颇丰,但可还记得与宜伶商号的约定啊?”
“宜……宜伶商号?”
宜伶商号正是唐舞所领的皇商在域外的化名,也是中原最大的走私集团。
当然这在域外没人知道宜伶商号的底细,只知道只要能付出足够的代价,这商号什么都卖,包括中原最先进的武器。
最重要的是几乎没有风险,十多年来宜伶商号的口碑已经在域外众多国家中打出。
这位副将出身北莽贵族,自然是宜伶商号的客户之一。
而且作为普通贵族的他能走到一军副将的地位,这其中少不得宜伶商号的从中出力。
他还曾出言,只要宜伶商号有所求,他无不响应。
只是他万万想不到要他出力的竟然是这种情况。
唐舞看着动摇的副将,亮出了一块腰牌,继续开口。
“萧将军,作为副将,不知你有没有想过再进一步?只要你帮我一个小忙,我自信这没有什么问题。”
副将认出了那一块腰牌,正是宜伶商号大掌柜的标记,他们这些客户,一般来说只能接触到宜伶商号的底层人物,可对于这宜伶商号高层的身份象征却是十分熟悉。
内心挣扎了半晌,副将还是下定了决心。
“要我怎么做?”
唐舞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微笑伸出手为副将松绑。
“谢谢你的合作。”
…………
中原西方边境,潘仁美正在流放的路上,说是流放,实际只是贬到边疆,还是有具体的军职,说不得几年后事情淡了甚至还有重回京都的可能。
押送潘仁美的十余个士卒还是潘仁美的亲兵,一路上虽是艰苦但还是活的不错。
“将军,再过一日后便可到达边镇,边关守将正是将军旧时部下,想必到时必有洗尘之宴。”
眼见潘仁美嫌弃正在吃的干粮,押送兵士只能安抚着。
可这潘仁美却不甚买账,一脚蹬了过去。
“滚,若非你们准备不足,我何须吃这些猪食!姓关的。他日我回到京都,必将那死剩种杀掉,必灭你满门!”
潘仁美此时看上去有些癫狂,自从成名以来除了行军打仗他何时受过这种屈辱。
“将军息怒……”
兵士正在劝慰,可突然一根长枪从远处飞来,径直插入那说话的兵士身上。
潘仁美定睛一看,这根长枪仿佛有些眼熟。
“潘贼,你是否认得这根长枪?”
在众人都没有发觉的地方,有一骑兵正在策马而来,一手拔出长枪。
来人看上去孔武有力,但更令人注意的一定便是他的头颅,上面满是伤疤却没有一根头发,加上那整齐的介疤,赫然是一名和尚。
这时,潘仁美也终于认出了那一根长枪,名曰杆虎头乌金枪,正是当日死在他万箭之下的关七郎的随身兵器。
潘仁美瞳孔睁得极大,他也认出了眼前之人。
“关五郎!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