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医师的责备，他只是笑了笑。
“总之，叶莲娜没事是吧？”
“嗯，大尉也跟着去了，你大可不用担心叶莲娜的安全。”
“那就好，那就好……”
米什卡闭上眼，仔细地感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
除浑身的疼痛和那道狰狞伤口的剧痛外，他注意到了自己空荡荡的左衣袖。
“医师……我的……我的……”
“很抱歉，米什卡，你的左臂已经没有治疗的可能了，为了你好，我把它截下去了。”
“……”
他幻想能听到的答案没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他最不想听见的答案。
可是哪怕米什卡听见了这个答案也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是用右手紧抓自己的左衣袖。
只是用力抓着，直到……
“刺啦！”
左衣袖被他整个扯了下来，右手被他抓破，流出的鲜血将袖子的一部分给染红了。
“……我先出去了，有什么需要叫我。”
“……”
医师见米什卡没有回应，于是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米什卡呆呆地看着帐篷的顶部，他迟迟不能接受这一事实。
他才三十多岁，本应还有很长的时间去享受这个也许并不美好的世界。
哪怕他感染了矿石病，可他也会有很长时间的欣赏每一次生活中的美丽。
结果，左撇子的他没有左手，甚至还留下了一个狰狞的伤疤……
他不能接受。
他好后悔。
如果当时他听大尉的话，他是不是就不会是现在这个可笑的状态了？
如果他没和大尉闹别扭，是不是自己也能在叶莲娜的生日晚会上开心地送上自己的祝福了？
为什么命运总要和自己开玩笑？
命运夺去了自己的父母和恋人还不够吗？
他难道还想要夺走自己那可以走出阴霾的，强壮的身体吗？
想到这，豆大的泪珠顺着他的脸颊滚落，一滴又一滴，直到润湿了自己的枕头。
父母被杀时，他哭了，但因为他还有恋人的支持才能走出那段阴影。
恋人死去时，他哭了，但因为大尉的信念感动了他，他再次走出了那段阴影。
现在的他变得残疾，估计游击队很快就会把自己给驱逐出去吧……
毕竟此时的自己成了废物，连给游击队工作的能力都没有。
真是狼狈啊……
自己明明没有那个实力，却依旧要逞强。
他把右手举到自己面前，静静地看着它。
我真的……还有用处吗？
“米什卡，叶莲娜来看你了。”
“……让她进来吧。”
闻言，叶莲娜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趁着她没注意，米什卡悄悄地将空荡荡的左衣袖移动到了自己的被子里。
“叶莲娜，你来了。”
“米什卡，你没事吧……不，我真蠢，为什么我当时没有躲开！”
叶莲娜捂着脸，她想哭，但是没有眼泪。
“不怪你，是我没有能力保护好你。”
“不，不是的，米什卡叔叔你没错。”
叶莲娜迅速摆了摆手。
“哦，对了，给，这是我自己做的。”
叶莲娜赶忙从口袋中拿出了一个东西。
“这是……小冰雕？”
“是的，这是我自己做的。”
“……”
米什卡侧过头仔细地打量着那个做工十分精致的冰雕，强制自己咧嘴笑了笑。
“真好看，不愧是叶莲娜，手真是巧。”
“这个送给您，算是我的送给您的一个希望您早日康复的美好象征。”
叶莲娜将小冰雕放到了米什卡的枕头旁边，冰蓝色的雕像映着灯光显得色彩艳丽十分好看。
“康复……”
听见这两个字，米什卡再次有些伤感，但这次眼泪只在他的眼眶里打转。
他撇过头，选择不再去看叶莲娜。
“谢谢你，叶莲娜。”
“您喜欢就好，那我先走了，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就在叶莲娜准备转身离开时，她的眼睛瞥到了米什卡的被子。
他左侧的被子有些发空，于是她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
“叔叔，您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
“怎么可能没有？！”
叶莲娜倔强地喊道。
“您一定是在骗我，如果不是有什么事，您怎么可能这么郁闷？！”
“真没有，叶莲娜……”
“我就这么不值得您信任吗？”
“够了！！！”
米什卡终于忍不住了。
“叶莲娜，不要再问了……我求你了，别再问了……”
米什卡终于忍不住了，眼泪再次滑落脸颊。
此时的他是那么的无助。
“……好，我不问了，米什卡叔叔，对不起，不打扰您休息了。”
叶莲娜有些忧虑的转身离开了。
“对不起，叶莲娜，我真的不想吼你，但我……（哭腔）我真的……”
米什卡无声地哭着，他不希望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无论是自己已经残疾的事实，还是哭的事，他都不想让其他人知道。
哪怕是大尉和叶莲娜……
他不能让自己去麻烦任何人。
……
博卓卡斯替看着自己堆积如山的文件没人整理有些不适应，最终，他还是站起身将文件整理后，给对应的部门送去了。
就在他送完所有文件收拾桌子的时候，他无意间看到了一封被放到桌子角落的信。
他拿起那封信，上面写着的收信人是——博卓卡斯替。
他拆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信。
那是米什卡的字迹。
博卓卡斯替仔细地看着这封信的内容。
米什卡在里面详细地写了对游击队未来发展的一个设想，同时里面还提到了“整合运动”，甚至不能说只是提到，米什卡用了相当多的笔墨对游击队和整合运动的现状进行了极度详细的分析。
“很有自己的，见解，以前怎么，没发现？”
博卓卡斯替放下了手中的信，转而开始思考。
可能放在平时，博卓卡斯替只会冷哼一声然后将信扔进垃圾桶，但这次他没有。
也许是出于愧疚，他认真地思考了米什卡的意见。
因为他根本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所以他错过了很多情报，以至于他对整合运动的实力并不算是知根知底。
最重要的是，他没有以一个普通感染者的角度去思考。
与其选择冒死在寒冷无比的冻原上寻找行踪不定的游击队，很明显的是选择前往身处更南方的整合运动的成功率和存活率更大。
“是时候，该想一想，这些事情了。”
而且他们那边还有一些老师，孩子们需要教育。
……
“塔露拉，这是皮特刚刚送来的。”
“嗯，辛苦了。”
塔露拉接过阿丽娜递过来的纸张。
“游击队……还没有消息吗？”
“不知道，我有看不懂这东西，什么战术啊，计谋啊，你知道的，我不懂这些。”
“是啊，阿丽娜，你是老师啊。”
塔露拉盘膝坐在地上，将纸张扔进了火堆。
“喂！真是的，那张纸明明还能用的！”
“啊，不是，那上面写东西了，还是不能外传的东西……”
“真是浪费……”
“啊哈哈……”
塔露拉有些汗颜，她知道阿丽娜是一个很节俭的人，但她必须要这么做。
“阿丽娜，如果咱们遇上了游击队，该怎么说？”
“啊？你问我吗？”
“嗯，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这个嘛……就交给小塔你啦。”
“欸？怎么可以这样……”
看着塔露拉马上要哭的表情，阿丽娜捂嘴笑了笑。
“其实啊，阿丽娜你知道吗？我是见过爱国者老先生的。”
“啊？什么时候？”
“……很久以前，我见过他，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一定不认识我就对了。”
“……这算哪门子的见过啊喂！”
“都说了只是见过……哎呦！别打我脑袋啊！万一把我打傻了怎么办？”
塔露拉捂着自己头上被阿丽娜打过的位置，泪眼汪汪地看着阿丽娜。
“真是拿你没办法……”
“嘿嘿。”
“话说，游击队的领导者好像一直都是爱国者老先生啊，好厉害，都抗争了这么多年依旧这么厉害……”
“肯定的啊，人家之前在乌萨斯的时候可是大尉呢！大尉已经是很高的军衔了。”
“那小塔这身军装在乌萨斯是几级军衔呢？”
“额……应该一级都没有吧？”
塔露拉挠了挠头，尴尬地笑了笑。
“欸？这么没用的吗？我还以为你能装一装官方人员去给咱们的队伍购置点物资呢……”
“哎呀，倒也不至于这么无用，至少保暖和挡风效果还是不错的。”
“是啊，补起来也费劲，每次你一打完架身上的披风都会被烧出洞，要不是我啊，你早就光着啦！”
阿丽娜看着塔露拉脸红的表情不禁捂嘴偷笑。
“真是的！阿丽娜你总欺负我！”
“好啦好啦，你先去休息吧，我把火种一会保存一下。”
“不用啦，生个火还不简单？”
塔露拉打了一个响指，火焰就出现在了她的食指指尖。
“塔露拉，你的源石技艺不能这么滥用，每一次释放源石技艺都是在用自己的身体啊，你怎么就不能珍惜一下自己的身体呢？”
“哎呀，好啦好啦，我知道啦，我先回去了，你也记得好好休息啊！”
看着塔露拉不耐烦走开的身影，阿丽娜摇了摇头。
火种，总是要保存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