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就一事不烦二主,拜托欧姐。”
“哦哟,就赖上我了?我在找虱子在头上爬噢?”欧军笑着说。
母亲此时倒不太关心这个,他对陆运芹生的男孩子特别疼爱,虽然只有两个月,胖嘟嘟的,她抱着舍不得放,并暗示欧军要多抱抱男孩,以后才会生男孩,欧军笑着说她不信这些,不过为迎合母亲意思,她还是把陆运芹的孩子抱着,逗来逗去。
过年期间,父亲最大的要求全家去给老祖先们上坟挂纸,年饭过后,他就说:“你们已经好些年没去给你们爷爷奶奶上坟,清明节的时候都回不来,就趁这个时候正好,大家去。”
三姐陆运芹说,大过年的,跑到坟地里去,不吉利,父亲一听,马上就有气:“你不去就是了,女的不用去上坟。”
“三姐可以不去,就在家里带着孩子,小孩子才两个月,去坟地那种阴气重的地方,不好。”母亲忙替陆运芹说。
“那你在家里呆着,男的要去。”陆选南气呼呼的说。
陆运新兄弟二人都知道父亲的脾气,怕他生气,新年里发火总不好,何况上坟也没什么吉不吉利,陆运新表示:“去吧,我是多年没给爷爷奶奶上坟了,正想去看看。”
“就是嘛,古代人平民百姓中了举,都还要向皇帝请求恩准回乡祭祖呢,当真现在是新社会,就不讲究,就要数典忘宗了?”陆选南说着,又开始点烟。
于是一家人又带上纸钱,鞭炮,来到五队边界上,埋爷爷奶奶的那片树林里,几年没来,里面又增加了好些坟。父亲把两个肉刀头放在爷爷和奶奶的坟前,让陆运新和陆运红铺上钱纸,陆运红知道父亲一来到爷爷奶奶坟前,就要说些什么。果然,陆选南刚在坟前的石头上坐下来,又开始讲述爷爷奶奶当初的的苦日子:“他们几十年,当初能吃上一顿饱饭再死,我也心里好受些,他们那一代不值啊。这两三年咱们的收成,如果落到你奶奶爷爷的时候,完全够评上大队的头号地主,不知道该被批斗多少回,现在想来他们那些地主也不值啊。你们不晓得,程增福的父亲当上地主,其实他们家当时每年可能能吃上五六回肉吧。我小时候,那时还没解放,有一年他家盖房子,完工庆贺的时候,你们爷爷带着我去他家,就图能让我吃上一回肉,其实大家去,不说谁心里也知道,都是想去吃上一回肉。到了他家,吃饭的时候,桌上只是中间那个汤盆里有,飘在汤面上的一些肉沫片,大概每桌八个人,每人能拈上两片吧。一只鸡,五张八仙桌上就有四十个客啊,他家也就是这种情况。如果今年咱们家杀只猪,我和你们娘在家里,就怕天天吃,明年也吃不完,落得以前,哪个地主敢这样?”
父亲然后又重新说到秦正高当初砸烂家里锅的事,奶奶的事和他直接相关,说这件事他到死都不可能忘,又说:“现在,你们算争了点气,总算已超过他家。”
父亲讲着,眼睛里依然充满了愤怒,陆运新兄弟和陆运芹对这些和他们生活距离越来越远的的事情,情感上已经被渐渐的淡了,他们虽然被父亲描述的曾经故事感到心堵和难过,但远没有陆选南那样的刻骨铭心。陆运新甚至在心里已经认为是那个年代的原因,下层人员执行政策的时候夹杂着个人因素产生的偏差。但也不能怪父亲过于记仇,因为他是那个残酷事件的亲历者,一个时代打下深深的铬印,只能让时间慢慢的去消解,他对事情保持了沉默。
陆选南讲的这些,陆运红听过很多遍,韩叙芳也已经听过多少遍,已经麻木,韩叙芳只是一味的想抱孙子,陆选南在讲,她就在磕头,磕头的时候,又在默念祖先保佑,要让欧军明年生一个男孩,祈祷完毕,全家人磕过头,然后回家。
这是全家人最快乐的一个年。
大概是因为去年五河中乡升学率是历史最高的一年,导致新的这一期复读的学生特别多,据说学校大大的提高了复读收费,比上一届上升了一倍。不过陆运红决不想象袁旭一样再去学校,四年的青春,在学校的每个地方都留下了痛苦的印记。假期里,袁旭又来找他聊,两人聊着以后的工作和打算,陆运红却感到有些不着调,因为城镇规划和建筑设计对他来说,是很陌生的,谈不上喜欢,顶多是不反感而已,只不过二人的专业还有些相通的地方,都有建设设计方面。新的一期,他回到学校,继续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