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非常不愿意听到这类话题,可这类话题越来越多的进入他保守的耳膜里。在他的理念中,男女关系总之是严谨的,即便自己与梁洁的过去,那也是以婚姻为前提的。因为对程夏事件的理解,他又把所有堕落的女子都看成了生活的逼迫,是她们自身不情愿的,可以原谅的,所有该受谴责和打击的都是男人。他暗中有些气愤和难受。更希望象大哥陆运新当初参与的抓捕二流子一样,现在该再来一次大扫除,还一个爽心悦目的环境。可是,同事们的观念总是带着他向前奔跑,茶余饭后,不时就听到司机炫耀式的散布这样的消息,一次次的冲击着他的心理,让他从听着难受到充耳不闻。
这天,他骑着自行车跑工地到袁旭他们负责的那段,又碰到袁旭。中午,袁旭就让工友多端了一份饭来工地,两人一边吃一边聊。袁旭告诉他,前天他遇到中学时的班长唐海,和他一块聊起,知道了几天个初中时的同学,唐海高中毕业后,没考上大学,但他通过招聘,在白水关县的中兴区公所上班,今年转正了,正在参加函授大学的学习,他也已经结婚,让人想不到的是,他的妻子就是当初的班上的第二名王婕,王婕也没考上大学,她在代课,现在也是中兴区中学的代课老师,教英语,她也在读函授大学。通过他们,另外又打听知道,贾利群通过顶替他父亲,在粮站上班,后来通过关系转到县粮食局,现在粮食局档案室工作,已经谈朋友了,据说他的男朋友是电力局的。而最让人想不到的是郑彦秋,袁旭问:“你知道你的这位初恋现在在哪儿吗?”
“不知道。”
“她已经毕业,在县东山化工厂当化验员。她也已经知道我俩在交通局的,要不,咱们抽个时间,组织个小范围的同学会,互相见见。”
陆运红此时没心情搞聚会,他担心别人动辄谈起他的婚姻问题,现在他尽量的想遗忘这一段荒唐。可是,别人一见到他,就首先会问谈没有谈朋友的事,有的甚至知道他已经结过婚的事,就会提起梁洁。他害怕同学们聚会,自己的那段昙花一现式的婚姻被发掘出来更大范围的传播。初中毕业以来他没有再和郑彦秋有过信件来往,所以,郑彦秋也毕业分配到了县里三四个月,他也不知道。他对她已经没了以前的感觉,但已经听说她在化工厂,又这么近,她又知道自己在这里,同学几年,当初曾那么好过,如果自己再假装不知道,有失风度,于是决定抽空去看看她,敷衍一下。
东山化工厂就在县城东边两公里左右的一条山谷中,平时工厂里五六个烟囟冒着浓烟,一派兴旺的景象。他曾经好多次从旁边经过,可从来没去打听他是生产什么的。恰巧化工厂的厂车每天有好多趟来往县城,都要从交通局门口经过,平时厂车也搭载化工厂附近来往县城的非职工的散客,只要每人两毛钱。于是,这天中午,他也没骑自行车,从交通局门口直接上厂车,去东山化工厂。
在门口卫处登记过,他问检验室在哪儿,门卫告诉他,检验室在厂第二区第一幢,他走进去,没一会儿找到了,可是已经下班,门关着。他又问问检验室旁边办公室正在关门的一位职工,恰巧这位职工还知道郑彦秋,说她没在实验室上班了,现在可能在寝室里,接着告诉他住宿区的位置,因为化工厂很狭长,除了厂区外,住宿区的房屋和道路建设弯曲随山形势,没什么规则,在里面问来问去,找来找去,如以前做假期作业里面的迷宫游戏。他几乎泄气了,想回去,好不容易忽然见到前面走来个女子,拿着一把刚买来的面条,和一瓶酱油,微微侧着头,匆匆忙忙的。他一看,正是郑彦秋,郑彦秋见到他,有点惊讶,怔了怔,问:“陆运红,你怎么来这儿?”
“听说你分配出来在这上班,没事,特地来看看,聊聊天。”
“……嗯,我刚下班,中午没做饭,厂里食堂的饭也卖完了,买把面来准备煮,你吃过了吗?走吧,上去。”
郑彦秋分配的寝室就在旁边的二楼左数第三间,砖房,水泥刷过,没打白粉糊,和自己在区公所旁边租用的房屋差不多。她拿出钥匙打开门进去,里面有一个客厅,一个厨房,一个寝室,只是没有单独的厕所,每层楼左边尽头有公共厕所。
郑彦秋给他倒盅茶,然后她煮面,陆运红告诉她,自己吃过了,她就煮自己的。和郑彦秋已经五年多没见过,现在的她长得高挑挑的,比初中的时候更好看。此时的她,好像对陆运红也有一种复杂的感觉,他们聊起最后一次见面以后的各自的情形,两人虽然曾经留过地址,可谁也没有在信中主动表达特别的意思,尤其陆运红毕业以后,与她曾经热烈的感觉早就不在。郑彦秋说,化工厂两三千人,主要生产与生活相关的轻化工产品,她分配在化工厂来,第二个月,就又调整了工作,她被从实验室安排到化工厂子弟校教书,因为实验室人太多,而子弟校刚退休了一个老师,一时找不到人,领导就安排她代课,现在在子弟校教初一年级的数学。她在猜想陆运红突然到访的原因,大概怕节外生枝,她假装无心的,其实特意的、含蓄的告诉昔日的恋人和同桌,她毕业出来以后,就在上个月初,同事给串联,认识了一个男的,就是化工厂销售科的副科长,叫施文信,如今两人已经交往近两个月。言语之中,她对自己的这个男朋友还比较满意,弦外之意如果陆运红本次来访有其他意图的话,就不必出说出来惹得互相为难了,过去的就过去吧。陆运红当然听出来她的意思,所幸还真没这个意思。他也没隐瞒,坦率告诉郑彦秋,自己毕业出之后,歪歪斜斜的走了一条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的路,如何经同事介绍,和梁洁仓促结婚,又被梁洁要求离婚,然后人家全家去了省城;现在单身一人,还给一个小孩子当保保,相当于有了个“儿子”,提前当“爹”了,自己暂时不想结婚。郑彦秋听着,从开始张大嘴巴,到最后咬着面条,一言不发,如同听到一则天方夜谭。末了,她吃过面,一边洗碗,一边说笑着说:“你可能一直就那样,只要你自己略略放纵,吹吹口哨什么的,就会让女孩子急不可待的喜欢上你,当初我大概就是这样的。”
陆运红勉强笑笑,不承认:“不是这样,我是涉水不知深浅,乱踩乱蹚,悔之晚矣。”
“我也刚出来,不分不清东南西北,就有同事热情的帮忙介绍对象,差不多吧,就答应了。”
“嗯,是这样的。”他说,然后开玩笑的对郑彦秋道:“前车已覆,可别步后辙啊。”
“感谢提醒,应该不会。”
“什么时候喝喜酒,别忘了告诉我呀。”
“好的。”
两人聊到下午,郑彦秋要上课了,他才告别离开,郑彦秋把他送到厂车上车点。郑彦秋原来一直要让陆运红还她大哥的军装,可他一直没还,还放在乡下老家的箱子里,上车时,郑彦秋再次提起,他决定还给她:“下次我回家的时候,一定给你带来,这回再不会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