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010年以来,中国每年的高考人数达到900万以上,其中艺术类考生具不完全统计,至少也在27万以上,并呈现逐年递增趋势。 其实就与高考后大多数人填志愿一般,有多少人是根据自己真正喜欢来选择专业?左不过在‘父母觉得好’与‘往后就业方便’间选择罢了。理所当然,会报考艺术类的考生,岂又全因为艺术?左不过在‘艺术分数低’、‘我长的就是吃这口饭’与‘想要成名’间选择罢了。 当然,凡事都不能以偏概全,至少洪曾这个文化成绩虽不高也够考大学、长的落水无痕、且没意识到成名好处的人来说,对艺术本身的喜欢还是她选择的首要原因。 中国的艺术生在高三第一学期末要参加一次艺术联考,考试合格者获得报考院校的专业合格证,持此合格证书参加高考,高考成绩公布以后,各艺术类院校进行择优录取。 在这27万人里,表演、音乐、美术三块成近年三足鼎立之势。而这三大类里,属学音乐的较多。除专门的音乐学院外,各大普通院校设立音乐专业的也比比皆是。 而要说音乐领域的‘清华’、‘北大’,除中央音乐学院外,就属林市的桁莋音乐学院和肃莋音乐学院最颇负胜名。除了全国顶尖的音乐教授多半出自这两所院校外,活跃在当今歌坛的当红/歌星、音乐唱将也多毕业于此。而要说哪家学校更胜一筹,那就见仁见智了。 每年声乐类考生在艺术联考时小三科(乐理视唱练耳)是必考项,但根据省市的不同,有些地方也会有加试科目——乐器演奏,还有素质面试,最后根据总和分择优录取。 而桁莋与肃莋两家音乐学院和其他音乐学院有一个明显的不同之处,就是两所学校的备考生需准备三首,不同唱法考生(流行、美声、民族)准备的歌曲也是有限定,包括通俗经典选段、歌剧选段,如果是美声唱法最好还要有德语或法语的艺术歌曲。 考试的时候有三次面试,每次刷一部分人,最后通过的人才可以参加视唱练耳和乐理的考试。视唱练耳要求是一升一降之内,乐理要求更高,基本上要全部掌握。 所以能进两家学院的都是音乐新生里的佼佼者了。 所以,当洪曾拿到桁莋学院的入学通知书时,家里人是敲锣打鼓、语笑喧阗地将她送往了林市的火车上。 2、 桁莋学院一共分声乐歌剧系、作曲系、指挥系、钢琴系、管炫系、民乐系、现代器乐系、音乐学教育系、音乐艺术传播系九大系别。而洪曾所属的声歌系又分民族声乐专业、美声声乐专业、流行声乐专业和歌剧表演专业,一个专业一个班,流行音乐班里二十二人,洪曾就是那第二十二个人。 要说普通高校的新生们头一次见面,是互道归属地的话,那么他们这种艺术生就会先了解一下对方专业课和文化课成绩排名。当然,对于洪曾,在她没有了解这些之前,刚扫了眼同教室的同学,她就有一种相形见绌的冲击。 洪曾长相中等偏上,不难看也不出挑,够混吧,尤其是她那大眼睛,也算画龙点睛。高二在理科,她是香饽饽;高三转文科,她也在妃嫔席位;现在,相对于她的大学同学,那她铁定是排在食物链的低端了。果然艺术学科是所有学科里的颜值担当、智商下限。自然,这后半句是洪曾的自我评价。 教室空位很多,她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麻烦你换个地方。”她刚坐下,身后就传来反抗的声音。她回头,女生又说,“你挡我视线了。” 此人叫尤倩倩,钻石小脸上是浓烈的烟熏妆,配上那夸张的黑人小太妹经典马尾辫,在清一色纯净面孔下,俨然一副叛逆坏女孩形象。 尤倩倩是这所学校老师尤萍娵的女儿,以专业课第三、文化课第四的成绩考进的桁莋。她会如此挑洪曾的刺,因为她觉得洪曾进桁莋学院的方式很low。 她本来是应该去澳洲读电视广播的,可她觉得这是她老妈将她这个拖油瓶送到她十多年未见老爸怀里的完美计策。所以,尤萍娵越说她不适合学音乐,她就越要作对,就偷摸着报考桁莋(尤萍娵在A市做主考老师时,尤倩倩在原校区参考)。她是成功了,却也被尤萍娵狠训了一顿。尤萍娵让她把名额让出来,而她回给尤萍娵四个字‘绝-不-可-能’,母女俩的关系瞬间到了冰点。 尤倩倩气不过,像洪曾这种考试玩心眼的人都能被招进来(至于何种心眼,待后文详说),凭什么能靠关系却用实力考进来的自己,亲妈都还要百般阻挠,她实在窝火! 洪曾对着尤倩倩傻呵呵地笑:“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摘帽子了。”说着将头顶的鸭舌帽取了下来。 尤倩倩嘴角嘲讽地一勾:“那我就明说,我不喜欢你,所以请你离开我的视线。” 洪曾呆住了,她也是上过九年义务教育加三年寒窗苦读的知识分子,这种开学友好打招呼方式她也是‘活久见’。 周围有零零散散的目光,不经意得好刻意。 这时,隔着过道的危宁子向洪曾招了手,“我前座没人,我个高,不怕被挡视线。”她说这话时,全程却挑衅地盯着尤倩倩,更是将‘个高’大写加粗读了出来。 危宁子,小熊维/尼的可爱长相天然地让人有种亲和感。她是民族歌唱家危文华的女儿,以文化课第三、专业课第四的成绩考进的桁莋。她和尤倩倩两家住在一个小区,从小玩到大。以前好的如胶似漆,自从两个月前尤倩倩抢了她男友后,两人就不对付。如果尤倩倩考桁莋学院是为了气尤萍娵,那危宁子考这里就为了气尤倩倩。大仇未报,她会留这个贱人在国内逍遥自在,自己飞瑞士?她可不能让尤倩倩好过,但至于怎么个不好过法,她也给不出具体方案,反正有个宗旨,就是和这个贱人对着干。就比如这个洪曾,尤倩倩不喜欢,那她也要让尤倩倩连讨厌都讨厌的不痛快。 果真都是任性的主、果真都是被宠坏的人。 洪曾的同桌叫何迟,危宁子的同桌叫纪杨,他俩和洪曾囊括了班级宝贵的三甲席位,倒数的。 纪杨是美声歌唱家纪国付的儿子。而两父子又极不相同,纪国付有一副声震林木的嗓子,纪杨却有一双静纳百川的忧眸。这又像极了两人关系,似一条平行线互不干扰却有避不开的分岔口。纪杨和危宁子、尤倩倩是高中同班同学,危宁子是他同桌。‘抢男友’事件后,危宁子近水楼台地将他拉到了自己的阵营里。可是否身在曹营心在汉,就不得而知了。 何迟,瘦白瘦白的一个男生。因为瘦,颧骨都凸的高高的;因为瘦,174cm的个都显得整个人贼啦长,顶着一头棕色方便面爆炸头,特像日本漫画里走出的呆萌男二。他是去年某卫视选秀节目《新声代》的冠军,后来成了本市金唱片公司签约艺人。有粉丝有通告、也有多余时间来上课,算几线歌手说不清,反正洪曾不认识他。 何迟问洪曾:“你知道我们学校和普通院校的学生有什么不同吗?” “有什么不同?” “见明星的几率变高了呀。” 何迟本想夸一下自己,可洪曾很脱线地说:“对,关系户也多。” 何迟、纪杨、危宁子和尤倩倩像四胞胎心灵感应般齐刷刷将目光投向洪曾,只不过这些目光中有惊讶也有怨愤。洪曾像突然找到了存在感,长篇阔论起来:“你们知道陆瑶吗?就那个80后摇滚女歌手第一人,她就是我们学校毕业的,刚好比我们大四届,她毕业,我们进来了!关键是她爸陆峰,就那个特有名的‘清醒乐队’主唱,知道吧,他也是我们桁莋学院的。我超爱他们歌的……”她羡慕地开始手舞足蹈,“多大的缘分啊,父女俩在同一所学校,做同样的事业,还都那么有名。对对对,还有上一届,听说有个叫谢彬的是《怒放》曲作者的儿子……也不知道我们班有没有……” 尤倩倩突然站了起来,给了洪曾一个杀伤力极大的白眼:“假不假!”然后拎起包,坐到离洪曾千山万水的地方。 一时间其他三人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毕竟他们也搞不懂洪曾这是夹枪带棒、话里有话呢;还是这二货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或是这世界对‘关系户’的理解有新的定义,他们out了? 这不空气中又飘起了尴尬的味道。 还好何迟找了一个新话题:“你知道她为什么不喜欢你吗?”他用眼神指向遥远的尤倩倩。 洪曾耸了耸肩:“估计是没想到世上会有我这么完美的女生,又帅气、又可爱、又萝莉、又性感、又善良、啧啧啧,没办法,人长的明显,那必须防着点!” 何迟张口结舌了半天。 聊不下去啊。 他索性直接了当问:“你考试时候走错教室,是不是你设计的梗?”还有比如后来用钱贿赂尤萍娵,用什么收买王副校长?自然,何迟挑了其中一个最柔和的谣言。 “啊?没有啊,我确实是走错了。” 何迟不相信:“没什么不能承认的,想要进桁莋,想要在千军万马中杀出重围,用点手段也无可厚非。我当年参加比赛的时候还特意剃了个光头,那叫突出重点。” 当你得到了你不匹配的结果,你是别人眼中幸运儿的同时也有可能成了别有用心的极端分子。 洪曾很诚然:“我真的是走错了。”她一想又说,“你怎么知道我走错教室的?” “班里都这么传。” 洪曾也挺八卦的:“班里还有什么好玩的传言不?”比如谁是谁的儿子,谁是谁的闺女。 何迟指了指左后方四十五度方向:“他叫白言,不仅是我们班专业课、文化课双料冠军,而且他的文化课成绩可是我们这届全校第一名,699高分!”何迟一副‘我的天’表情,“都够上清华北大了吧!” 洪曾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脑子里莫名冒出‘正派’二字。就觉得这个男生给人的感觉有法官那种严肃、有警察那种正义、有律师那种严谨、也有教师那种淡泊。可他的外在形象又不应给人这种感觉。长的虽无咎无誉,可他那带点小欧美风的轮廓,配上男生羡慕、女生花痴的健硕身材,健康阳刚,可这份Man却被他一身的正直气碾压的就像只能被衬托在一旁的‘小媳妇’。 洪曾想起来有一种说法叫做内在休养体现外在气质,她突然觉得自己智商满格呢。 可她心里又感叹,确实是无可挑剔。怪不得传别人的都是‘大雅之风’,说自己的只能是‘花边小传’,怪只怪自己拿不上台面啊。 这时尤萍娵从门外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女生,也是一个挺让人纠结的双向风。 透彻肤、清亮眼;火红唇、傲身材;空气刘海披肩发、镂空长裙尾漾花。她像一片清新薄荷叶裹在了艳丽玫瑰中、又像一股冰爽清凉风滚在了火辣烈阳里。 洪曾觉得这女生真美,精致而高贵的带着脱俗气质的那种美。 危宁子用她那不大的眯眯眼敏锐捕捉到:“Damiani的耳环、项链和戒指;包是Louis Vuitton的、裙子是Donna Karan摩登花园最新款、手表是Patek Philippe的 Nautilus系列……初略算一下,她这一身行头也至少100开外了。” 何迟一副特欠抽的表情用手将空气往鼻尖送了送:“Versace璀璨淡香水——迷人。”然后对身后的纪杨用一种‘男人都懂’的眼神给了一个还不算丧失理智的结论,“应该是砸了不少钱进来的。不过身材一级棒、脸蛋一级棒、身家应该也一级棒,没得挑。” 尤萍娵对女生说:“找个地方坐吧。” “这位同学,不自我介绍一下?”教室后排有男生亮了嗓子。 何迟挑起他那刀锋眉,一副鄙视的口气嘀咕道:“馋狗等骨头。”(急不可待) 女生终于将目光向下倾了倾,像在人群里找刚才的声音,最后将目光锁向了白言那方向,并用她那流利的英文冷傲地、一字一句地说:“Don\'t hit me , I h□□e a boyfriend. (别打我主意,我有男朋友)”说完,又微扬起头,向刚刚目光相反的方向寻了个四面空寂的地方坐了下来。 “拽啊~”何迟笑了个贱无古人、后无来者。 “老师,我们班不是就二十二个人吗,没听说扩招啊?”贱的不止何迟一人,清脆的男声又从教室后排不死心地亮了起来。 尤萍娵用她那双早已洞悉世间万物的眼睛瞟了眼‘问题’男生,但还是满足了几乎所有人的好奇心:“Nicole Neal,中文名:黎一杉,美籍华人,美国外交学院转学生,算我们班旁听生。” 危宁子看了眼纪杨:“看出什么了吗?” “美国外交学院的来这里,不是想建立中美友好关系,难道是潜藏的FBI来偷取我大天/朝情报的?” 危宁子笑着给了他一个赞。 我大天/朝的情报虽触摸不到,但我大天/朝教师风采还是能领略的。 一提到中国式教师,印象里要么是那种古板、肃穆、还带点乡土气的形象;要么就是圆润光滑、憨态可掬中年发福样。但见了尤萍娵后,洪曾眼里老师的形象跟着身边同学们的标配也升华了一个等级。 尤萍娵,标准亚洲脸,就是那种亚洲人觉得一般,外国人觉得特有味道的典型亚洲女人轮廓。但俗话说,第一眼看长相,第二眼看气质。尤萍娵就是那种很有气质的女人,腰板永远挺的很直、头永远摆的很正,一股精气神永远笼罩全身。外国看亚洲人眼睛里是柔弱,她的眼神里有一种倔强,很是荣曜秋菊、华茂春松。 尤萍娵用惯常的不苟言笑走向了讲台: “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你们的班主任尤萍娵。可能有些人已经见过,有些人第一次见面。但不管你是不是我招进来的、不管你多财大气粗或天生丽质,在我这都一视同仁。我,衡量你们的标准只有一个,那就是专业实力。所以不要试图讨好我、贿赂我,那样你会得不偿失。” 这个下马威给的,够意思。 “今天虽是报到第一天,但我要强调接下来一个月你们要做的两件事:一,军训,二,新生晚会。对于军训,不要试图在我这里请假,不到不省人事的时候我真的不会批你的假。军训期间班里的点名、记过、我要传达的最新指示都由白言全权负责;而对于军训服、新书的分发和班级的卫生等杂事由洪曾负责。我这里不接纳异议,只有服从。” 不都说大学的班委不是按成绩来分配,好学生与差学生也不是用成绩来划分的吗。不对,没有差学生之说啊。可在尤萍娵口中,等级分化咋还那么严重?洪曾心里迷迷忽忽。 “对于新生晚会,我们班有一个节目名额,你们自选曲目、自行组队,能不能被选上,全凭我主观意识,但我给不了你们任何人意见,我要强调的开始已经强调过了。给你们半个月准备时间,半个月后我验收成果。 没别的事,散会。白言、洪曾来下我办公室。” 简单、干脆地就这么一眨眼结束了,这倒颠覆了大家对高中那拖泥带水的班会认知。 陆陆续续有人出教室,也有人围上了黎一杉。黎一杉对于周遭的七嘴八舌倒显得怡然自得,不抗拒不迎合,似乎就在等时间的流逝。果然,时间是有巨大魔力的,因为它终将‘肉栏’撞开了一个缺口。 时间派来的主人——白言,拽起黎一杉挤出了教室。 3、 层楼的楼梯间,直立的太阳从墙高的窗口热辣辣地打在白言背上,而被拉长的影子照在黎一杉身上却显得阴森森。他皱眉看着黎一杉:“你怎么来这了?” 黎一杉靠着白漆墙,阴阳怪气:“Long time no see, my good friend。” “你是休学了还是退学了?用什么条件来这里的?” 她眼睛绕着他,嘴角依然是懒洋洋的讽刺:“My good friend is not so happy to see me.” 白言急了,拽起她胳膊:“能不能好好说话?!”在空旷的楼道里,他的声音象一架扩音机似的,嗡嗡的响。黎一杉缓慢地立直身子,看着眼前的男生,美丽的下巴频频地仰伏:“关你什么事,你是我什么人?” 他瞪着她,她也回敬他,却都没要到彼此想要的答案。这次,她先甩给他一个背影,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