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她梳着朝云近香髻,后坠一条绛色发带,鬓边的金雀钗与额前华胜相映。衣裙也不似以前那样从简,从常穿的浅黛色襦裙,换成了赤红曳地石榴裙,外着水芙色丝绸罩衣,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
加之耳畔足以乱真的浅粉色绢花,王静姝此刻正如一朵沾着露珠的海棠。
烛光跃动,在她如玉般的脸上镀上了一层瑰丽。
李自渊意识到自己又失礼时,已经盯着她看了许久。
却不想,王静姝下一刻便抬手将耳畔的绢花摘下,对面前的男子婉声道:“谢殿下。”
而后又未待他开口,便垂头轻语:“臣女已经酒醒,已经离宴许久,当回去了。”
李自渊心下有些气闷,道“可是恼我串通宫人骗了你。”
“臣女不敢。”王静姝低声道:“只是父亲曾提及殿下要与王家表面交恶,以安陛下疑虑。自然不宜与臣女过于亲近。况且……”
她顿了顿,“崔家有佳人正在待殿下安圣上之心后相聚,殿下与妾每疏远一分,她与殿下相聚之日便又近了一分。”
最后一句话,将李自渊嘴边的话堵了个严实。
崔寻临被关押在海棠别苑后不久,王家便与太子商定好了,自己为正妃,而那个已经恨自己入骨的崔佳嫡女崔寻临,为太子侧妃。
至于崔寻临失去清白的事,这位心思深沉的太子殿下早在崔寻临落水不久后就知道了。
毫无疑问的,李自渊认下了这件事,而后亲自请旨,纳崔寻临为侧妃。
崔家的势力不可小觑,皇帝本就忌惮这羽翼渐丰的儿子。再加上权势滔天的王家……
故而自己那手腕狠绝的父亲和这位太子殿下一拍即合,借请婚由头与王家表面交恶,安定皇帝的疑心。封妃后不久便纳崔寻临为侧妃。
不过,那时候崔寻临肚子里的东西应当藏不住了……
王静姝神色微动。
自己父亲这算无遗策的本事,她倒是要好好学学……
王静姝抚着手中的绢花低头浅笑道:“殿下的心意,妾会小心收好。”
李自渊瞧着她脸上泛起来的红晕,眼里也泛起笑意,却不达眼底。
在回宴会的路上,王静姝一直盯着手中的绢花不语。
身边的婢女若离见自家小姐默默不语良久,便开口道:“殿下也是有心,奴婢在宴会上看到当今皇后头上戴的拟生花,也未见过这样栩栩如生的。”
“有心。”
王静姝的语气平铺直叙,既不像是反对,也更不像是赞同。
若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便也不再开口。
王静姝倒是颇为佩服这位太子殿下在两个女人之间周旋的本领。
不曾离了这个,也不曾远了那个。
“玉郎为何独自在此?可是宴会上的菜式不合心意。”
一道极其柔和的声音从树顶传来。
王静姝脚步一顿,立刻将身侧婢女手中的灯笼熄灭,拉着她隐入一旁的黑暗之中。
她可从未见过这位向来高傲的长公主殿下李乐宁,对谁有如此温柔的语气。
她口中的“玉郎”应当是男子,而且这四周树木丛生,人也罕至,倒是私会的好去处。
“微臣见过长公主殿下。”
近乎是男子刚刚开口,王静姝瞳孔便震了震。
这个声音的主人她再熟悉不过了。
在王婉清所居住的驿站失火后,他便质问过自己,是不是自己动的手脚。
是了,是了……
王静姝脸上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京中可被称作玉郎的男子除了这位王家玉郎王玉臣,还能有谁。
再想想这位向来以君子自居的兄长心里藏着的那个人,王静姝差点笑出声来。
有趣,当真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