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前的那片湖是个好地方,水清却不深,还凉。偶尔可以见到游鱼掠过,只不过此时,泡在水中的不只有鱼,还有人。
在那片还未长成的荷叶的伞面下的清水里,埋着一个人。
他像是一块石头一动不动,任由湖水将他浸没。
待到他从水里起来时,他的衣服、鞋袜毫不意外的全部湿了,乌黑的发有些散乱,贴在了他的脸颊上。
燥热已经散去了,可脑子里却还是一团浆糊。
巨大的喜悦横亘在他面前,可他不敢相信。
脚步是沉重的,心也是。
换好衣物后,他迟疑地叩响了房门。
这一回,没人开门,它倒是自己打开了一小条缝隙。
屋内很静,地上碎裂的瓷片已经被收拾好了,碟子里剥好了的莲子还剩下一半。
插在了陶罐里的荷叶有些许卷曲,翻卷出背面的银白。青砖上落了一片花瓣和些许金黄的花蕊。
淡紫色的帘帐被从半开着的窗里的风吹得轻轻晃动,王晚晴躺在床上,羽毛般的睫毛轻轻合着,呼吸轻浅。
睡着了。
朱槿垂目看着她的睡颜,心下一片宁静,缓缓地将挑起帘帐的手放下。
床上人的眼睫却随之动了动,睁开了眼睛,侧头看他。
“吵醒你了?”朱槿将声音压得很轻。
王晚晴摇头,靠坐在床边,抚着已然隆起的小腹轻声道:“是这小家伙在动。”
算算日子,已经三个多月了。后面月份再大一些怕是更不得消停。
朱槿看向她小腹的目光很是柔和。
王晚晴瞧着他的模样,唇角微勾,向他伸出了手。
朱槿迟疑了一下,郑重的握住了那段柔夷。
他的手很是粗大,上面有很多伤,还起了不少茧子,算不得好看。
王晚晴轻轻地拉了一下,他往前进了一步,粗糙的掌面被她引着贴在了肚子上。里面的小家伙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似的,翻了个身。
细微的颤动随着掌心落入心中,从未有过的情绪在朱槿心底翻涌着。
王晚晴眼里很亮,像是有星星一般。
“夫君。”
这一声很轻,却在朱槿心里激起了千层浪。
“你刚刚喊我什么……”那双漆黑的眼里是难得的迷茫。
“没听见啊……那就算了吧。”
王晚晴看着他的表情有些好笑,生出了些逗弄的意思。
“哎呀,时候不早了,还有些东西还未收拾呢……”
在他还有些呆愣的目光中,王晚晴穿鞋起身,才站起来,那迟来的一声应答便从后传来。
“夫人……”
那声音很是可怜,似乎还带着要被抛弃了的哀求。
王晚晴的脚下只顿了一瞬,又从容不迫的朝着那敞着一条缝的木门走去。
她的姿态优雅,脚步也轻,踏在青砖上没有一点声响,莫名让朱槿想到吃了灵药后要飞去月宫的姮娥。
每远一步,朱槿的眼就暗一分,心也颤一分。
直至触及那道木门,他的脸上灰败如衰草,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那道门被合上了,而人却留在了屋内,正倚着门努力的憋着坏笑。
看着他那像是被抛弃了的可怜巴巴的模样,冒着坏水的王晚晴实在是没忍住,笑出了声来。
“哈哈哈……”
她笑声清脆且悦耳,像是被吹动的风铃。
朱槿站在床前呆了,努力的转动着乱成了一滩浆糊的脑子……
“夫君~”王晚晴瞧着他的反应觉得更有趣了,故意捏着嗓子唤他。
大脑宕机的朱槿终于重启,脚下的步子迅速且急切,三步并作两步,将那还在坏笑的人揽在了怀里。
他的身体轻轻颤栗着,狂喜与难以置信一起在全身沸腾,仿佛要把他蒸干了,连皮肉都不剩。
埋首在朱槿颈间的王晚晴很不老实,攀着他的脊背,将唇贴在了他的颊上。
温软的触感如同电流般将朱槿击穿了个透顶,他松开双臂,不可置信的看着怀中人。
她两腮微红,满目春水,脸上的笑好似乱颤的花枝。
他又呆住了。
这如遭雷击的反应王晚晴很是喜欢,将手环在了他的脖颈上,踮起脚尖在他的唇上啄了一下,却不想触及到了他颈后的一缕未收起的发丝。
“头发怎是湿的?”
王晚晴松了环住他颈间的手,将那缕发捏在了指尖,轻声询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