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一时静了。
这一声不小也极其清楚,靠坐于小娃娃旁边的王晚晴自是听到了,眼眸亮了些许,望向立在床头那人。
朱槿愣住了,如若雕塑。
他脸上很是精彩,三分惊讶,三分狂喜,三不可置信,还剩下一分懵。
几息过后,雕塑说话了:“你方才如何唤我?”
“呜呜~”小娃娃撅起嘴,却不肯再说了,扭了头要去找娘亲。
他耳力极好,行任务时敌方多少人都能凭一呼一吸间听出。此刻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朱槿心中有些急切,又有些难以置信,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活像热锅上的蚂蚁。
王晚晴不得抿唇一笑,抱着那小人面向那大蚂蚁,问怀里的小娃娃道:“方才讲的什么,再讲一遍好吗?”
小娃娃似乎听懂了,乌黑的眼瞳瞅了那正着急的人,又哼哼唧唧的叫了一声:“爹爹……”
“哎……”
他的声音有些生涩,可脸上满是喜色,还得寸进尺道:“嘉禾再唤一声爹爹可好?”
“哼!”朱嘉禾并未得到父亲的夸奖,起了脾气,扭过了头埋在了娘亲怀里。
而后她便听见身后传来了极其响亮的笑声,像是擂鼓。
朱槿锐利的五官带着十分的英气,仿若一把出鞘的宝刀,在月光下发出粼粼的光。
唇齿毕露,剑眉飞扬。
王晚晴从未见过他这样笑过,是那般肆意洒脱,意气风发。
心忽的漏了一拍,而后砰砰的响着。
或许,没有这些年的磋磨,他也该是如此模样。
她眼里的情动与爱惜是如此明显,比暖阳还热几分。
朱槿将眼移了过来,亦是同样如此深情地望着她,似乎已然将她刻入了骨血。
王晚晴轻轻一笑,伸出手来,立在床头的朱槿也屈下膝,握住了她的手。
目光逐渐晦暗,鼻息相触之时,两人想起了那小娃娃。
朱嘉禾正好奇的盯着自己的娘亲和父亲,而后便见到他俩同时伸出手来,在她的小肩膀上点了一下。
一瞬间,天换地转,嘉禾败倒,只能看见那淡色的帷顶。
当她好不容易费九牛二虎之力再次坐起来时,那俩不太正经的人一左一右的坐在床上将她夹在了中间,笑盈盈的朝她鼓掌,道:“我们嘉禾好生厉害!”
“嘿嘿嘿~”小娃娃也给自己鼓起了掌。
好不容易尝到了肉味的饿狼心情大好,大笑着将小娃娃举过头顶又放下,逗得她咯咯笑。
王晚晴则靠在朱槿肩头,含笑看着这对父女。
此时春雨柔和,万物峥嵘。时间静静地流淌而过,像是一条素色的河流。
岁月静好,莫不如此。
若是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便是这小家伙的百日了。按照习俗是要给她制百岁衣的,颜色越多越好。需得从别家讨碎布,再一点一点的拼凑起来。
这本不算难事,可现下处境分外尴尬。
他们现下在泗水郡,或是说,在泗水郡极外的一个被洪灾洗了几遍的村庄里。
泗水郡地势平坦,沃土千里,村镇遍布,这样小小的一个村落,着实是不打眼,却透着一股死寂。
周围皆是灾民,虽说已然安定下来了,但本就遭了灾,能度过这个寒冬的怕是少得紧,能有碎布的怕是更少了。
王晚晴将针线理了理,继续忙活手中的东西,小萍则坐在旁边仔细数着那些碎布的片数。
洪水肆虐了一个月之久,而赈灾则是历经了半年。在此期间同时伴着瘟疫,又是万里的孤坟。
这么多的孤魂,总得有人被拎出来当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