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何笙的腰肢一低做了个甩水袖的样子,然后甩甩头轻叹一声便一头扑到床上。这昆曲中的经典百听不厌,懂和不懂得人提到昆曲大抵就是一句“良辰美景奈何天”,更因为经了黛玉的口而愈发的让人难忘。可何笙是专业出身,四岁学昆曲到现在已经有十六年了,念、唱、做、打,一招一势,美则美矣,可谁又知道这其间的辛苦。但是何笙是心底里喜欢的,就连每次看自己的演出录像,都要情不自禁的恍惚于那种飘逸的美中。 今天的何笙有些烦躁。妈妈打来电话又催她搬家,说老房子里太潮湿,而且房租又不便宜,不划算。最近妈妈越发的唠叨,变得有些神经质,隔三差五的打电话来嘱咐个不停。何笙明白这些变化都是因为那个人—于迎泽,四岁就弃她们母女而去的人。她的妈妈何月白一辈子的感情都围绕在这一个男人身上,偏偏人家不领情。在何笙四岁的时候,于迎泽提出了离婚,理由是他是一个太平凡的男人,而何月白是如此美丽优秀的女人,他不配。然后便头也不回的投入另一个女人的怀抱,一个矮小圆脸声音黏糯的女人。 何笙租的这间房子在幽静的盘溪路。盘溪路上有很多的十八十九世纪欧洲人留下的小洋房,在法国梧桐的掩映下显得相当的静谧舒适。现在早已经不是一家一宅,一栋小别墅现有几家住,里面因为年久失修显得潮湿阴暗。但是何笙仍旧喜欢住在这里的感觉,喜欢走在木地板上踢踢踏踏的声音,喜欢看夏天午后院子里的树投下婆娑的树影印在自家的窗上,喜欢傍晚的时候听隔壁的老阿姨优雅的谈论今天的菜价和红烧肉的烧法。她有时候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奇怪的人,就像当初喜欢上昆曲,便义无反顾的学戏了。其实很有可能是四岁的孩子过于哭闹,被妈妈丢到戏校,不管怎样昆曲是她的寄托。 白天一整天练功都心不在焉。气得廖尘三次将袖子甩在她的脸上,一点怜香惜玉的意思都没有。没办法谁让廖尘是一个不折不扣地戏痴呢?挑剔起来让人忍无可忍,到现在就只有何笙受得了他的脾气,和他搭档。最近他们在排全本《长生殿》,新版比原来要求高了不知道多少,连走台都要精确到走几步到什么位置,颇似拍电影的走位。实在坚持不住了,头疼的厉害,何笙终于在廖尘气急败坏的咆哮声中,欠了一下身便袅袅挪挪飘走了。回到家便接到妈妈的电话,絮絮叨叨讲了一通没有重点的话。妈妈很寂寞吧,心里还是放不下吧!何笙轻叹一声便一头倒在了床上,拉过被子把头埋在了里面。 …… 梦境是人类的千古之谜,很多人试图解开却是徒劳。何笙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隔壁的阿婆正在烧菜,孜孜拉拉的声音让人心里踏实了不少。刚才的梦实在太奇怪了,仿佛那不是梦,是真的,里面有一股强大的力量一下子就把自己吸了进去像逃也逃不出来。 “紫苏,你能把刚才的调子再唱一遍吗?” “果然,良辰美景……” 白衣少年转了一个身,手中多了一枝桃花。 他在和谁说话?少年的脸映着桃花,看不清脸,可是感觉得到他在微笑。何笙的脑子里只有四个字:温润如玉。 这个温润如玉的少年,在阳光里,手捏一枝桃花在微笑。何笙就在这醉人的梦境中吃力的醒过来,手麻麻的。原来右手一直压在头下面,难怪麻酥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