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妮再一次睁开眼睛，发现已经已经回到了“公寓”内，当然，此公寓不可能是真实世界的公寓，而是乔一为她“创造”出来的公寓，只能依靠他的意识而建构起的脱离了物质世界的一种存在。　　被乔一强制带回后的简妮已经彻底没脾气了，先是被过去的他给搞了一回，接着又被现在的他给武断的带了回来，根本不由分说，之前答应好了的承诺翻脸就给忘了。　　她视线一斜，瞥见远远站在角落的某人，更可恶的是，明明受伤害的是她，被反悔变卦的也是她，为什么那人还要摆着一张冷冰冰的脸，好像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她一样，真是不可理喻……　　简妮自己心里极度不爽，想要一个人静一会儿，不想继续跟那张扑克脸大眼瞪小眼了，再这样僵持下去，她非得忍不住把脾气发他身上不可。　　她转身想去二楼卧室单独待一会儿，走到楼梯尽头却又被乔一给堵个正着。　　这人还真是，不想跟他发火吧，他还非得抓着你不放了。　　简妮索性也不忍了，将他拦住自己的那条胳膊一挥，“你让开！”　　“我有正事问你……”乔一不仅没让，相反还抓住了她的手腕。　　简妮狠狠甩了甩手，没有甩脱，于是气得背过脸去，没有留意到身后乔一那复杂而矛盾的眼神。两个人都没有动，不知道以这样的姿势僵了多久，蓦的，一双手掌摸到了她的头顶。　　她惊了一下，想要回过头来，却被乔一疾声喝止：“别动！他在你身上留下了记号。”　　什么？！　　“什么记号？”她脱口问出。　　“他碰过你？”他答非所问。　　“碰……”简妮突然结巴了起来，她想起来那时光头乔一拉他那一下之后发生的事，如果那也能叫“碰”的话……　　难道不是单纯的拿头撞了她一下吗？　　可他拿头撞她干嘛……　　乔一的手还摸在她头顶的位置，使简妮的头尴尬地扭成了一个别扭的弧度，她很想说能不能别摸了，这样子很奇怪诶，可是话到嘴边就又咽了回去，因为这样被他摸着还，还满舒服的是怎么回事……　　他在手上施了什么魔法吗……　　当简妮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被他给摸起来的时候，乔一终于收回了手。她立刻将自己的手掌搁在了头顶上，可扒拉了半天也没见有东西附在头发上面。　　“你不用摸了，我放在你身上的东西你自己是看不到摸不到的。”　　简妮懊丧的放下手臂，埋怨地看着他，“你们到底拿我当成什么了，给小猫小狗身上拴个铃铛作记号吗，这个标记有什么用，算了我也不想问那么多了，好歹那也不是外人，也算是你自己放的，你看看能把这神通给收了不？”　　“你当我不想给你抹掉吗？”他冷冷反问，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简妮一时无语，这人到底是在生她的气还是在生过去的自己的气，好像见到过去的他之后一切都变了，之前他对她的态度也还算不错，尤其是最近，几乎到了百依百顺的地步，难道……　　简妮小心的瞄了他一眼，在看清他眼底的阴鸷时迅速收回目光。　　不会吧，难道是因为过去自己被剃光头那挫样被她看到而闹别扭不高兴了？？　　想到这里，简妮就露出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还伸手学着他刚刚的模样摸了摸他的头发，结果被乔一一个眼刀横飞过来。　　“你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鬼东西。”他没好气的说道。　　啧啧，这表情，超凶呃，简妮无声腹诽。不过他这幅炸毛的小样子倒是难得一见，别说，还真有一种恼羞成怒后的爆炸萌感（什么鬼形容）。　　简妮装作若无其事的撇了撇嘴，难得被凶了也没怼回去，乔一看了眼她的轻松表情，按捺下心中不悦，问道：“他见了你之后，都有说过些什么？”　　“嗯？”简妮拧眉回忆，“好像没说什么呀，就问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又不傻，当然不可能把我们之间的故事对‘你’和盘托出，我就说在你那儿见过你……”她眼神左右飘飞，不知道这样的说法能不能点中他心里的答案，她很怕自己当时的回答会弄巧成拙。　　“哪儿？”　　简妮觉得被这样一直逼问挺没趣的，抬手胡乱在他额头的位置比划了一个圆圈：“就这里呗……”　　乔一长叹一声，很是语重心长的同她解释：“简妮，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如果换作是别的什么人，可能在遇到我的那一刻起TA的人生就已经宣告结束了。我，或者说是过去那个时候的我，非常危险，是你想象不到的危险，你知不知道，可能你当时说错一个字你就回不来了，我不知道我那时为什么最后选择放走你，也许是还没弄清你身上的秘密，也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但以我对我自己的了解，是不会就这样结束的，我一定会再度找上你，就凭我在你身上留下的印记。”　　听到这样一番话的简妮一脸纠结，“那我该怎么办，如果下次再见到你，我要说什么或者做些什么来保命？有没有那种让你只要一听就知道绝对不能动我的那种话？”　　乔一抿唇思索了许久，在简妮的殷殷期盼中勉强道出一句话——　　“如果再遇见他，你就对他说‘要是你准备实施计划了，记得不要走安全通道，坐电梯下到停车场，那里的守备最为松懈，而且有个暗门可以通往外面的世界’。”　　“这样……就行了吗？”简妮回忆着他教给自己的话，一遍遍反复背诵，这就是他当年计划逃出时的行动路线吗？以未来的自己这幅“过来人”的身份来转告过去的自己实施正确的逃跑策略，以此来确保万无一失，想想还挺玄幻的，要是她也能有个未来的自己在一些关键的转折点上提醒她该怎么做，说不定她就不会沦为如今这种境况了……　　“我记下来了……”简妮抬起眼睛看他，却发现他心不在焉地望着窗外，似有若无的“嗯”了一声。　　“对了，我还有一件事没弄明白。”　　听到简妮这句话，乔一才收回茫然的视线，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窗外艳阳灼灼，纱帘无风轻扬，那一秒，简妮怔住，仿佛时间停止。　　他的眼睛很漂亮，带着欧美人眼型的影子，眉骨高挑，眼窝微微凹陷，茶色的眸子在日光的照射下变得浅而透明，像是亿万年前凝结而成的琥珀。　　简妮静静的看着，像在研究一样珍贵的宝藏，她的表情专注认真，忘了周遭突然安静下来的空气。　　不知道他眼里是不是藏着一个旋涡，能吸引着人一直这样看下去。就好像破碎的星光跟坠落的陨石都将陨灭在黑洞里，简妮的意识也快要掉进他眼内那一泓深潭之中了，并且心甘情愿的沉溺进去。　　就是这种不动声色间的吸引，犹为致命。　　当她意识到自己已经盯着他看了许久的时候，乔一嘴角旁的笑意早已昭然若揭。　　这种距离，再加上对视，好像接下来的剧情好适合接吻啊……　　简妮的老脸已经不会红了，胸口的小鹿也撞死了，就在这一刻，她忽然弄明白了一件事，从元山疗养院的那间地下治疗室，到源禾制药厂4楼尽头的实验室，再加上刚刚机场卫生间内发生的那一幕，自己对乔一的依赖正在逐步升级，而且还隐隐要转化成另一种情愫的趋势。　　她是个成年人，明白那情愫是什么，但他呢，就这样一直有意无意吸引着她的他，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他从不多话，但紧要关头总会出手保护她，从日常相处中的毒舌讥讽再到她看着他的时候也温柔的回望着她，她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好像正在往一个不可控的方向上发展着。　　简妮低头，眼里闪烁的光芒迅速褪去，乔一轻轻动了动眉心，他眼睁睁看着她望着自己的眼神变得黯淡，当中有不解，也有失望。　　还是……不能接受他吗？　　“那个，差点忘了要问你的事，”她干笑了一声，从语气到眼神到动作都恢复成最自然的状态，“为什么我当时会联系不到你……”　　乔一回神，暗自沉淀下某样翻涌悸动的情绪。　　对于这个问题，实际上在简妮刚刚跟他失去联系的时候他就全想通了，就像是一种悖论，现在的他跟过去的他是不可能在同一个时空存在的，他们无法并存，如果其中一个与简妮建立了牢固的联系，那么另一个就会被自动“踢下线”。当时机场里的他在注意到简妮的怪异举动后就将她封闭进了自己的意识里，那么自然的，现在的他跟简妮之间的连接就中断了……　　过去的他……现在的他……如果是悖论的话……　　简妮听完他的“科普”，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说，乔一真的帮她“逆天改命”成功了，她在那个万圣节雨夜之后没有遇害，活下来了，那么，她还会遇到他吗？　　或者说，就算她能遇到他，那么彼时的他，是不是，也不会是现在的他了……　　“因为我命运中出现的逆转，同样带来了你的改变，你将不会被失去女儿的爸妈所救，更不要说被他们收养，自然不会发现我的“冤情”，这样一来，从逻辑上看，我们应该不会再有交集，因为，你将永远不会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曾跟你经历过相同的出生入死，你们之间，曾有过一段共同的无法抹灭掉的记忆。但这些经历也好，记忆也好，就只会有我一个人记得了，是这样吗？”　　乔一没有说话，看着她垂得低低的头顶，无声默认。　　这样的沉默令简妮感到有些心酸，就像是那些烂俗的偶像剧里的演的那样，男女主相爱多年，但某一天男主突然车祸意外失忆了，忘记了跟女主拥有的美好回忆，说不定还会移情别恋另投她人怀抱……　　她知道这样形容并不贴切，她们并不是情侣，两个人之间的日常要么互怼，要么男默女泪，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怨妇心理，这种像是即将要被抛弃掉的感觉开始占据全身，令她那刚刚对他萌动出来的一点点情感寄托的嫩芽瞬间被扼断在摇篮之中。　　“那如果我能躲过那一劫，之后的你，又会怎样？”其实简妮很想问他，你真的会忘了我吗？但这一句无论如何都讲不出口。　　乔一静默半晌，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有想过，却从没想出一个确切答案来。　　“我也不知道，也许……会孤身一人向整个组织宣战？也许会被捉住，也许会死掉，也许……再也不会见到你了……”他自嘲的笑了出来，依旧眉眼淡淡的看着她，简妮心头一痛，转眸望向他，没想到却望见了他眼底那抹想要刻意忽略掉的苦涩。　　“那现在的你呢，如果我活过了今年的10月31号，你会怎样？会……离开我吗？”她小心翼翼的问，眼中莹莹水光闪烁。　　“我大概……会消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