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云大师提过，鬼使来时，有幽都钟声相伴。

还是没能与朝朝一道过个年，没能亲眼看着她长大一岁。

过了今晚，她便十九了。

十九岁的小娘子，没有父母在身侧，以后婚嫁之事，谁给她做主啊？

万一那郎君见她娘家无人，欺她辱她，可如何是好？

容昭听不见那醇厚的钟声，她只认真地画着，竭力将那眼前孤魂描摹于纸上。

祝蓁蓁眼中浸出泪，那钟声越来越近，她终于哽咽出声：“朝朝，别画了。”

容昭手中一顿，她茫然抬眼：“为何？”

祝氏望向远处：“我或是，要去往轮回之地了。”

容昭手一颤，那紧握的笔顿时委于案上，污了那画中人的面容。

她慌忙去拾，却已然来不及。

祝蓁蓁看着她手忙脚乱，低声道：“这是好事，对不对？”

容昭嗓子似被堵着一般，闻得此言她抬眼看过去，哑声道：“是好事，您困于人间十数年，终得解脱。”

“是啊。”祝蓁蓁走近些，慈爱地看着她：“我盼了许久了，不知我可还能找到叶宣，他如今再世为人，我若不再快些，他怕是要娶他人为妻了。”

容昭闻言挽起笑，可心中却不知怎的，十分悲伤：“叶将军会等您的，你们二人定能生生世世。”

“我不求与他生生世世。”祝蓁蓁抬手，似想摸摸眼前之人的脸庞：“朝朝，得你照顾这些日子，我很是感激。”

容昭看着离她不过几寸的手，不由落了泪，她颤抖着唇：“我其实还会许多东西，还没给您看，您不能再多留些日子吗？”

祝蓁蓁心中酸涩：“亡魂一道，如何存于世间？”

“您不想见见叶朝吗？”容昭急道：“我…我们去找她好不好？我们去您曾落脚的那个北方小镇找她！”

祝蓁蓁深深凝着她，摇头道：“不找了，我知晓她如今过得好。”

“您还未亲眼见到她，又如何知晓？”

“有言道，母女连心。她如今啊，已长成比我想象中还要好的小娘子。”

容昭看着她，泪簌簌而落，却半个字都说不出。

天色肉眼可见的暗下来，分明是晌午时分，如今看着已如三更一般。

容昭看着风声渐起，而廊庑之下的灯笼却不动分毫。

祝蓁蓁身形愈发朦胧，如今已瞧不真切。

容昭上前两步，颤声道：“夫人！”

“朝朝，莫怕。”祝蓁蓁似乎摸了摸她的脸颊，有阴寒之气附面：“记着我的话，莫管旧事，你要向前看啊！”

脑袋有些昏沉，容昭竭力睁大眼，看着那道身影越来越远。

祝蓁蓁行至转角，又回头看了她一眼，温声道：“朝朝，好好活着！”

风声在耳边嘶吼，有金灯花香传来，隐入容昭鼻尖。

她动弹不得，只眼睁睁地看着那道亡魂消失在眼前。

泪落了满面。

“好好活着！”风中似乎还残留着这句叮嘱。

风声渐歇，转眼又是白日。

容昭望着小几上被污了个彻底的小像，一个踉跄便倒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