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长老，我想麻烦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我最近遇到一件事情，需要得到一个等待已久的答案，所以会在这里再待一段时间。叨扰了。”

“这算不得什么大事。当然可以。”这位老者显然对此事不感兴趣，他沉吟了一会儿，摸了摸白胡子，山羊似的一张精瘦的老脸上，两颗浑浊而精明的眼睛看着凤兰，忽然道：“本来在下并不想开口，不过既然你先开口了，那么，我也就叨扰了。”

凤兰与他坐在一张木桌上，落塌在离叙仙楼不远处的一家客栈里，此时午夜月明，灯烛如豆，是从中洲传过来的人鱼膏烧就，室内十分明亮。闻言，他用茶盖去拂开茶叶的动作停了下来。不远处的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急匆匆的，如潮水一般过去。

老者朝外看了一眼，自言自语了一句“还没找到啊？”。

凤兰道：“怎么？叙晚意丢了什么人吗？”

老者笑了笑，道：“您真是料事如神。不错。叙晚意大人是丢了什么人。看这架势，应该还没有找到。”

凤兰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显然对这一件事情和老者一样不感兴趣。他用目光瞥了老者一眼，示意对方之前未完的话题。

“不知道您有没有耳闻。……云仙斋的应龙，以及它的那位人类主人开始和妖族有些牵扯了。而那位相柳大人，最近在渡雷劫。如果成功，妖族势必会再多一方难缠的实力。”老者说着，不住拿目光看着凤兰，略带紧张地观察着凤兰。

凤兰不理会那道目光，似笑非笑道：“应龙本身就是妖族，谈什么牵扯呢？”

老者目光严肃起来，他转着头看向凤兰，抿紧了嘴唇，憋着一口气，说不出话来。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凝固。他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正常的声音，有些颤抖，目光有些焦灼：“凤兰大人……”

“好了。”凤兰打断道，缓了神色，将那杯一口都没有喝的茶盖上，收回手，坐正了身体，眼珠移着看了他一眼，道：“龙族和凤族早就不能混为一谈。应龙是应龙，凤家是凤家。你在担心什么呢？”

“那太好了。”老者一换之前发白的脸色，喜气洋洋起来，朝凤兰拱手道：“您如果一直站在修士和人类这边，那真是太好了。”

“我们这边部落商讨着去给相柳搅局，您有没有兴趣一起？”

“不必了。”凤兰站了起来。

幽冥长老对凤兰的一点猜忌和怀疑没有了，再次回归到之前的恭敬又敬佩的状态，连忙起身恭送。

“对了。”走到门口，凤兰回头对老者露出了和悦的微笑，说：“如果，叙晚意向你问起我来。你就告诉他：如果不想自己做的混账事暴露，就不要来打搅我。”

虽然不知道叙晚意和凤兰之间起了什么过节，不过叙晚意此人一向行事乖张，连这么脾气好的凤兰仙人都会生气，怕不是叙晚意真的做了一件令人发指的事吧？

这么一想，老者一句为叙晚意辩护的话都不敢说了，只好点头说是。

凤兰把那段被叙晚意篡改的记忆在心里头咀嚼过，啃碎了，最后咽到肚子里去。

他上楼去楚长明的房间，中途和几个同样下榻在这里的部落首领打了个照面，寒暄了一会儿，还遇见了店小二，他忽地心里一动，从对方的托盘里取了瓶酒，慢着步子走到楼上去，他推开那道虚掩着的人，果然发现人不在床上。

这是一间靠左的房间，中间是去上一层楼的阶梯，右边是其余的空房。

凤兰在房间里看了几眼，又走到门口，扶着栏杆向楼下探望，在人影晃荡的楼下，没有看到那个人的身影。于是他不再犹豫，转身提着壶酒，径直往楼上走去，经过一段黑暗没有烛光的地方，推开天台那道被人早就推开过的门，眼前的黑变灰了。

风迎面飒飒吹来，在迎着一道新月的地方，那处空白的地方，周围唯一一处没有摆放杂物的小小面积上，盘腿坐着一个人，头发被夜风扬起。

凤兰走过去，站在他的身后，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惨淡的月光。在苍茫广阔的沙漠之上，在那天际，显得格外渺远。

楚长明被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从静谧里惊醒，等人走到身后，就等着对方开口说话，但等了一会儿，凤兰一句话都没有说，他有些忍不住了，他本来觉得把对方拉进这个烂摊子里的这种事情根本没有什么，但对方这种沉默的态度令他十分意外，他扬起头看向对方。凤兰注意到他的目光，把看向远方的视线收回来，一贯用着那极具亲和力的温柔看着他，似乎从来都不会动怒。

“要酒吗？”

正值隆冬季节的沙漠，一到夜晚就格外有些冷。

楚长明接过那壶酒，发现是热的，他一边挪着屁股给对方腾位置，一边有些冷又有些嚣张地看着对方，说：“多说点话啊。闷死了。你没有问题要问我吗？你怎么什么都不问啊？”

凤兰学着他的动作坐下来，偏头看着楚长明，撑着下巴，笑盈盈地说：“问什么？”他似乎是真的不知道该问什么好，也不知道该有什么可问。

“能问的可多了，好不好。”楚长明耸了耸肩，他盘腿坐着，那壶酒放在手里，一点一点的暖意从里面渗上来，他这个时候仍然穿着那件侍从衣服，他觉得浑身舒泰，不禁长呼出一口气，接着说：“比如啊——紫衣人对我那么好，为什么要离开他，要你带我走。”

“他哪里对你好了？”凤兰的语气听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被他听出了一些厌恶的意味。

楚长明被他一句话说得心里诧异，迟疑了一秒才回答说：“啊，你看不出来吗？我都看出来了欸。”

“他哪里对你好了？”凤兰语气很坚持。

也不知道凤兰究竟想干什么。

楚长明不明所以，但既然对方终于有了一个问题，他十分欣然，答道：“他可是把年幼的我从战场上救了回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