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笙点了点头,跑堂的便提着东西上了楼。
萧勖在北笙对面坐下,看她吃得属实简单,问:“这是晚膳?”
“嗯。”北笙应着,又从筷子桶里取一双筷子给萧勖,重新倒了一盅酒给他,“萧大人吃点?”
她没钱了,明早就得退房,若等不到颜陌来接应也只能硬着头皮回京。
萧勖仿佛看出了她的窘迫,又叫人上了两个菜,同她吃了起来。
他才用过膳不久,并不饿,只是就想陪着她坐一会儿。
萧勖说:“这里并不是京中,也无认识我们的人,二姑娘就不要唤我萧大人了,被人听去不好。”
周遭喧杂声纷扰刺耳,而他们两人的餐桌上却万籁俱寂。
北笙看萧勖的眼神似是心中坠了两块巨石,心神难静,问:“你本就替朝廷效命,你怕什么?我想多叫两声萧大人,你要堵上我的嘴么?”
萧勖还在怔愣间,北笙已经扯开了嗓门:“萧大人!萧大人!萧大人萧大人萧大人萧大人……”
萧勖脸涨得通红,有一瞬真的想捂住北笙的嘴,可又不敢,只好捂住自己的耳朵,低着头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去。
近旁有人向他们看了过来,可那些正津津有味听着说书先生讲荤段子的人,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北笙叫了几声后不叫了,那些看他们的人也随即转过了脸去,继续听荤段子。
北笙拍拍桌子,萧勖放开耳朵抬起了头,红着脸环视了一周,谁也没看他。
北笙嘬了口酒,辣得皱眉,笑着道:“芸芸众生,各有各的忙,谁在意你是不是在丢人现眼,只管放开手脚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
又问:“这辈子,我想豁出命过自己想过的日子,你敢么?”
萧勖一颗心莫名跳得快了,胸中潮涌澎湃,不知从何处跑来一股劲儿怂动他,于是一拍桌子,脱口而出:“敢!”
北笙举起酒盅,说:“敢就干杯!”
于是两人豪气干云碰了一杯。
此酒太烈,辣得龇牙咧嘴却是极为畅快。
自他掏光自己的那点银钱给鞍辔局副使治病起,便是豁出去了的。虽然并没有讨得博陵长公主刮目相看,却是找到了人活在世上的另一种意义。
从前喊他勖公子的那些贵族公子和姑娘,背后唤他“鞍辔局小吏”。
但那有怎样呢?
除长公主府之外,他便多了一个去处,在鞍辔局他有处理不完的事,忙到太晚便宿在那里。
得空回府在延龄殿门前一跪,便是给母亲大人问安了。母亲愿意请他进去说话他便进去,若是不愿见他,他便回自己的屋子睡了,第二日一睁眼又是忙忙碌碌的一天。
公主之子的身份没给他带来多少光辉,他们的世界他挤不进去,便抛却那个身份,躬下身来做事,便也有很多人唤他“萧大人”。
“云起翻飞之日,便是风鹏正举之时。”
此话他写在纸上,裱挂在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