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胡扯,夏天谁种苞米?”布赞侯爵怒斥道:“那天我就在地里,明明就是荒地,一大片疯长的野草,比人都高,哪来的庄稼,哪有什么赔偿?”
阿善不识农时,信口说错了作物,眼珠子一转马上应声叫道:“你们进的不是苞米地?天啊,那更惨了,那是我们种植的草药,珍贵的草药啊!”
布赞知道这些丫头肯定是在胡缠,意图还是关押在牢房里的某人,但对方既然不说,自己也不好主动提出这个话头来。他求助地望了望营房的方向,只见罗奇的脑袋在窗边一闪,马上缩了回去,不由心里暗暗骂了几句老滑头、老狐狸之类。
“草药么,我们不认得,能有几个钱,便赔给你们,去营里的账房算一算好了。”布赞掉头就想溜,却被阿善拦截了。
只见她不知哪儿摸来的小算盘,手指飞弹,噼里啪啦一阵乱响,嘴里便说道:“侯爵大人,这账恐怕账房赔不了。我算给你听哈:一株百余草,市价十个银币,损失了两百多株,咱们算整数也得二十个金币;一株紫竹兰香,市价十二个银币,这次损失是仍是两百株,这又是二十二个金币……”
“别一桩桩算了,爽快说个总数!”侯爵被小算盘声扰得心烦意乱,忍着火气说道。
“一共是三十二个品类,两万多株,总价得五千六百金币——这咱还给您减了四十五个金币的零头!”阿善脸不红心不跳,毫不羞臊地报了个数。
“屁!老子整个灰熊军两个月的军费也没这么多!”布赞侯爵一下子被庞大的赔偿金吓懵,完全没想到对方刚抱怨糟蹋了苞米,怎能转眼又能报出草药的细账?总之,这就是明目张胆的讹诈!
他大为光火,咆哮道:“就踩了几根草,敢敲诈到老子头上来了?你们有几个胆!”
“胆子没您踩坏的草药多,总之赔偿免不了,说到王太后那里也是这个理!”不料阿善没有任何惧怕,死死扣住主题,直接言语顶撞,倒呛得侯爵一时无语。
暴发小队讨债的工夫,一支弩箭从营后射来,铎地一声扎在罗奇面前桌上。罗奇警惕地立刻躲入死角,敌人偷袭后却良久没有现身。罗奇又等了会儿,确认再无危险,这才起身回到桌边。这时他才注意到弩箭上带有一卷纸条,上面有个小小的红色朱砂手印,他眼皮一跳,颤抖着拆开纸张,见里面写着:
“多年不见,竟是这般相逢。吾之小辈皆从令而为,望莫为难,请速遣放。如君有言,往南十里,可唔一面。”
罗奇微微一愣,眼前顿时浮现出一张清秀冷漠的面容,他微微叹息一声,唤来军士吩咐道:“告诉你们统领,放人吧,那两个作案的,连带着鹿小道,统统放了——别再和那帮纠缠不清的丫头空费口舌啦。”
暴发小队成员似乎在布赞侯爵脸上看到了一出大戏,从惊愕到迷茫,再到决然,真真是精彩纷呈。
“好吧,不啰嗦了,不就是为了鹿小道来的吗?我放人不就成了。”布赞侯爵接到口信,心里有了主张,便大度地一挥手。
“且慢,鹿小道是谁?我们不熟。”阿善脑子快,比布赞侯爵还先一步洞悉新信息的内情:“我们来要赔偿,认钱不认人!”
赫蒂想要说话,却被弥乐拉住,两三个眼色一交换,她这才迟一步领会到:反正要放人了,不如能讹诈一点是一点,怄气不耽误发财。
“一百个金币加鹿小道,不能再多了!”布赞侯爵脸色铁青,咬牙提议。
“不行,鹿小道值不了几个钱,哪能抵偿那么多赔偿金?五千个金币,不能再少了!”阿善继续讨价还价。
“五百个金币加鹿小道!”
“您老提鹿小道干啥?不是说了吗,我们不熟!我们就要钱!四千五,底价亮给您啦!”
“八百个金币,加上鹿小道!”
“四千三,不要鹿小道!”
“一千!再多老子没有!”
“看来您这儿钱也不凑手啊,这样吧,首期一千,剩余三千分期,两年还完!”
“还有个鹿小道你到底算不算?!”
“哎呀,您实在要算,勉强算十个金币吧,还得管吃管住,麻烦死个人!”
经过一系列友好又紧张的磋商,鹿小道作价十二个金币,从牢里即刻释放。走出牢门后,鹿小道怨气很大,提着讨要回来的狼牙棒在营地里四处转悠,高声扬言要砸烂狗熊窝。但听说狗熊大队长不仅拿了一千金币现钱,甚至还欠着暴发小队两千金币的债后,鹿小道马上消停了,乐呵呵地跟着赫蒂一起去账房领金币领欠条。
“鹿小道这趟表现不错,替小队又开了一条财路。”赫蒂也很开心,口头表扬了几句,还很大方地塞了两个金币当做差旅补贴和牢房一日游的精神补偿,更把鹿小道乐得眉花眼笑,表情丰富得一张大脸盛放不下。
“大新闻!大新闻!你们猜我刚才看见谁了?”在账房等候结款的空隙,弥乐出门上了趟洗手间,回来后就神神秘秘地四处说道:“我见到总会长罗奇那老头儿啦,原来他一直躲在这里!”
“他怎么在这儿?怎么不赶紧来放了老娘!”鹿小道大怒道:“现在人在哪里?别让他轻易逃跑了!我让他领教下狼牙棒的厉害!”
弥乐笑道:“早溜了,还带着两个女人!一起骑马出的营门,往南边跑走了。”
“两个女人?”麦儿大惊,捂着嘴道:“这可不能乱说啊,万一给总会长家里知道,听说他夫人可不好惹……”
鹿小道嚷道:“老娘就知道那老头不地道!那两个一定是和我关在一起的女人,论姿色嘛,还还不及我一半,勉勉强强赶上赫蒂吧……没想到,老头儿胃口还真是好哩!”
“赶快算账,给钱给钱!”阿善赶忙敲着账房台面,一边转头嘀咕道:“我们追上去看看,说不定还能从老头儿那儿再刮点儿油水!就算要不到现金,也能拿住老头儿的小辫子,没想到这次走一趟还真是赚大发了!”
“真的有钱赚?”赫蒂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跟着一迭声催促那手忙脚乱的账房:“赶紧拿钱来!老娘们还要赶路!快快快!手脚再不利索点儿,小心老娘一剑一个爪子全给你斩下来!”
一队灰熊军军士刚结束操练回营,只见一匹肥胖的粉色河马疯了似的从营房里狂奔而出,漫卷起一阵尘土,惹得熊骑一片咆哮,可谓怨声载道。
河马坐庭里那些人并没任何抱歉的意思,只是在兴高采烈地唱着一首新歌:“今天是个好日子!金币来了!金币来了!我们的好日子开始了!把酒倒满,把肉放满桌,吃啊喝啊!今天真是个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