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一再证明,对于暴发小队最好不要抱有太高的期待,正如你永远别指望鹿小道能成为一个正经顶用的魔法师。这不,手里刚发了点意外小财,这群家伙就忘乎所以,把回王都的行程抛诸脑后,又在周围潇洒了两日,趁着高兴买了不少没用的玩意儿,这才兴致高昂地回到了老古董街。
六翎正在门口溜达,才见了面便抱怨这两天小队成员都不在,家里人手不够用,生意都快照顾不过来。弥乐建议再招募些工人,但赫蒂算了小半日,总觉得开销又要增加,并不乐意,只让六翎想办法撑下去。阿善也不太在意,只说夏日将尽,纳凉大会的生意估计也没几天好做,差不多也要准备收摊打烊了。赫蒂虽然有些舍不得,但听听蝉噪声确实少了许多,也只能做好思想准备,干冒险的正经营生去了。
对北郡来说,夏天来得迟去得早,就像备受欢迎的小姐姐,对于各种邀约盛会只是露个面问声好,便要匆匆告别。当初秋刚刚偷摸到窗边的那一刻,神炼师公会副会长小胡子雅克的心却早已提前凉透了。公会的研究项目资金日见捉襟见肘,本来指望着王都的筹款救急,却不料突然出现变故,资金流就此断裂,不见下文。为此,他不眠不休了好几日,陪着会长唉声叹气、愁眉不展、原地转圈。
“总商会那边怎能见死不救?”会长无力地捶着桌面,眼里既是无奈又是愤恨。
雅克苦笑道:“王都的款项来不了,佛朗西斯会长又一口咬定无法另行筹措,只能我们自己想办法了。”
“那还有什么办法?如今年轻点的贵族都不轻易相信祈福的效果,连日常维持的资金来源也快断绝了。”会长捏着额头,嘴巴蠕动半天终于说道:“这担子对老夫太过沉重,以后的事就雅克你看着办吧。”
“您是说……”雅克大惊失色,并没有因为突如其来的好运而有半点兴奋。
“就如我所说,会长一职就由你接任。”会长看来下定了决心,说道:“老夫体弱,早该退休了。希望你励精图治,无论如何要把公会维持下去,先辈们的香火不能就此断送在我们手里,百年后怎向先人交代?”
行驶了百年的老车倾覆翻倒,拉车的老驴却断然咬断缰绳,撒腿跑路了——雅克此时的心境远不是悲愤二字可以形容。
夜里躺在床上,雅克辗转反侧,会长撒手而去,丢下的千斤重担如今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如果前两个实验体没有被破坏,说不定还能……都怪那支该死的冒险者小队!”
他恨恨地想着,牙齿将被子也咬出几个洞,然而想起那些讨人厌的丫头,一个古怪的念头又钻进了他的脑海:“说起来,那次用公会股份进行置换,倒把烈酒的经销权便宜了她们,听说很是发财。也许,不,一定得找她们重新谈一次,或许还有希望……”这么安慰着自己,他终于沉入酣睡,梦里却总有一只该死的粉色胖河马在跳来跳去,不肯叫人安生。
一周之前,在一片惨绿的烟火中,阴森森纳凉大会正式谢幕。虽然还有些人留念,但暴发小队承诺以后每年夏季都会召开,而且只会越来越恐怖,保证阴森森、冰冰凉。
一个夏天折腾过来,算一算,加上从灰熊军那里讹诈的,暴发小队的账面上其实只多了两千金币,其余的钱都被阿善挪用拿去买地、雇劳力和备耕备种——因此,虽然看起来热热闹闹,收益其实也算有限。
“老娘忙了这么些天,要是最后不赚钱,哼哼!”赫蒂用眼神威胁着阿善,却惨遭无视。
“也赚了不少了,你看看这么多金币,以前想都不敢想啊。”奥莉雅有意把铺满桌面的金币弄得叮当响,嘴里劝说道。
“这么多亮晶晶的小宝贝儿,让妈妈再好好把你们数一遍哦。”赫蒂立刻变得温柔贤惠,满目柔情地抚摸着那些钱币,最后不无遗憾地告着别:“妈妈明天就要出去冒险了,你们乖乖呆家里,等妈妈回来再看你们哈。”
这次,暴发小队新接到的任务在东郡偏南部的梨山镇,顺着熔岩河往东偏北一百二十公里左右。只是,这个任务似乎让一向活跃的弥乐有些沉默,这地方正是她很少提及的家乡。
“梨花小猪肉,我来啦!”阿糯还没忘记前队员米妮上次发出的邀约,兴奋地大叫大嚷,和鹿小道不管不顾地抱在一起又唱又跳。
“米妮那家伙上次看到时断了一条胳膊,不知道现在日子过得怎么样?”赫蒂叹口气,挣扎着将视线从晶亮的小宝贝们身上移开。
“应该嫁人了吧,过着安安稳稳的小日子。”奥莉雅微微笑着,让某人心头一阵不快。
本来按鹿小道的想法,是打算雇一条船顺流而下,既可省点力气,也不耽误看看风景。但赫蒂不同意,理由也很充分:“慢悠悠跑过去,还打不打魔兽了?跑了咋办?那可是金币啊!”
“抠门儿!不就是为了省两个船钱吗?”鹿小道对如此说辞不屑一顾,招来一顿毒打。
虽然是艰苦朴素的情怀暗中作祟,但赫蒂既然这样说了,别人也不好反驳,只好还是抓紧时间打点行装。第二天早上,趁着太阳光还不甚毒辣,一行人乘坐着河马黎莱,小曲儿唱得震天响,一路嘈杂地走向王都东城门。
罗奇在公会不远的那间餐厅吃早中饭,听见那熟悉的歌声飘进来,对坐在对面的王太后笑道:“看来,那帮小家伙又出发了。”
“天天那么快活,真不知道瞎高兴个什么劲?”王太后冷笑一声,手指扣扣桌子,侍者过来收了空盘,又倒上一杯酒。
“这酒挺辣,够劲!”罗奇也举杯喝了一口,喉咙里像是咽下了一整条火舌,正迅速向胃袋里探去。
“你说,朱砂红……把朱砂会传到鹿小道手里,是什么意思?”王太后只是轻轻抿了一口,不咸不淡地问。
“依朱砂红的脾气,不会明着说,但肯定别有深意。”罗奇捋了捋唇上的髭须,说道:“就像她随口留下的那个谜。”
王太后不满地瞥了眼还在回味醇酒滋味的罗奇,说道:“也不全是谜。朱砂红毕竟提到了南方帝国,虽然说的比较隐晦。但如果南方帝国这次也出手的话,可就有些麻烦,北方的明刀明枪好躲,南边的阴谋诡计难防。你觉得,他们在打什么主意?”
“难说,也许是想借机收回鬼湾三岛,也许是教宗准备把手伸进南方四郡。”罗奇咂咂嘴,意犹未尽地又端起酒杯吸了一口:“我们尤其要防备着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