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常文友着实倔强,当着皇上的面非说出自己罪孽深重、辱没祖师爷这种话,怎么听着都像是认了谋害贵人之罪,这不是诚心拖着皇上往下查么”,说到常文友当日的言行,剪秋依然愤愤地,心里仍觉得这老家伙是故意含糊其辞。
“你还别说,如今太医院的这些太医里,最有骨气的就数常文友。想当年九子夺嫡,九阿哥一党拿了他的妻子做要挟,他都不肯就范,宁可鱼死网破也不肯做对不起先帝爷的事。也因为他这个性子和做派,如今才得太后的赏识。
只可惜呀,老了老了,却有个不中用的儿子。
若不是他那个不学无术的小儿子,在江宁为了一个烟花女子和人争风吃醋,还闹出了人命,偏巧被本宫的舅舅捉了,这常文友怎会听命于本宫。”
皇后微顿,似乎凝眉有所思索,终还是舒展眉头,嘴角微翘,摇头道,“想来人年纪大了,总归是要心软的。”
说着,皇后又拿起御赐的北狼豪,蘸足了墨汁,又提笔写起来。只是这次写的却是个“顺”字。
“可到底还是怪他自负,才致被捉住把柄” 剪秋依旧愤懑道。
“说起来他也算仔细。若不是他提议将百枯草放到富察氏的药里,而将血枯藤放在同住延禧宫的安陵容的药里,需要时,只命宫女偷偷趁着煮药的时候将安陵容的药汁混入富察氏的药汁里,便能成一副立时夺人性命的毒药,富察贵人的事也不能了解得如此快。
到底还是没有让人抓住什么确切的把柄。”
皇后顿了顿,继续说道,“常文友虽然倔强,倒算得上是个实心子。能有今天,想来他定是已经想过,即便做得再仔细,只要经人手,富察贵人的事早晚也要败露。
不如将整件事情交待给不同的人去做,让每个参与其中的人都只能知道其中的某处细微,而不知全局。纵然有人被抓,受不住刑罚交代了,也很难攀扯出旁人。
如今内务府扯出来的这些有的没的,还不是常文友故意露出来的尾巴。”说罢,笔锋一转,一个“顺”字的点收得极饱满。
剪秋听了,心下觉得皇后说得没错,又深知宫中人的精明和风格,淡淡笑道,“内务的人也懂得办这样的差事的。”
见皇后对这个“顺”字颇为满意,剪秋赶忙过去,将写好字的纸拿起来,想等待墨迹干了,好将字裱起来。
皇后侧头盯着这字瞧了良久,终于摇头说道,“罢了,练字的时候还是需要收敛心性,这字废了吧。”
剪秋不懂这字到底废在哪里,这字已经写得极好了,但皇后既说要废了那就废了吧。随即便也不顾墨迹未干,就将写了字的纸折了几折,寻思着等下出去寻个火盆烧了便是。
但复又想到了一事,于是开口道,“说来,这常文友一直颇受太后重用,怎的自事发以来,太后竟从来没问过一字半句的,也真是奇怪。”
皇后嗤笑,“有什么好问的,咱们这位太后可不像面上看得这么简单。咱们皇上虽是太后亲生的,可自己亲生和自己亲自抚养大的到底不是一回事,这中间门道大着呢。
再者,别忘了咱们太后还有一个儿子,还在景陵读书呢。如今这事又事关皇嗣,太后避嫌还来不及,可不想因一个外人,再伤了母子情分。
这段日子,皇上不是也很少去寿康宫么。”
剪秋道,“这倒是。如今太后也只能指望咱们皇上了,再说到底是母子,过段日子兴许就好了。”
“那是自然,过段日子自然会好的。本宫算是看明白了,皇上和太后两人的母子感情,咱们旁人是掺和不清楚的,且随他去吧。
对了,当日在延禧宫里那个叫温实初的太医,是什么来历,可查问了么?” 整件事之所以会那么快斗转,还是因为当时温实初在场直言,因此说到这里,皇后想起来,这个温实初倒是从前并没有留心注意过。
“奴婢询问过了,这位温实初是一年前进的太医院,只是个医士,平日里主要是抓药配药,极偶尔在太医院当班坐诊。平日也不常在各宫服侍,因此看着脸生。
不过说起来,奴婢听说,这位温实初的出身倒是和碎玉轩的莞贵人有点关系。”说罢,剪秋抿嘴一下,神色竟有几分暧昧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