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正自思量,却听华妃忽的柔声婉转,全然不似刚刚的低眉柔弱。只见华妃黛眉一挑,轻笑道,“皇后娘娘说得哪里话,昨日五阿哥被送回来的时候,浑身血污,腿上可是不住的流了好多血,一路上下人们都是瞧着的,可并非臣妾胡诌。皇后您威严震慑后宫,传谕旨说是不得妄议,但这都是下人们亲眼看到的,如实说与本宫,本宫也就如实听了,倒是不敢多做加妄议。”
再看此时华妃,没了前头刻意的修饰,复又回到从前的傲慢跋扈,旁若无人的,反倒少了几分造作之色,多了些英气在双眸之中。看着气势,便是要和皇后直来直往了。
安陵容暗自瞧着,华妃果然如前世一样不善筹谋,只肖皇后不冷不热的给些软钉子便按耐不住自己的性子了。这样看来,若是心急之间,让两位江院判同日入宫的事倒也未必做不出来。只是这几番周章,费心谋算真的是出自她自己的心思?还是…
安陵容冷眼瞧着,却见华妃说完,竟侧目甩给了曹贵人好大一个脸色,弄的曹贵人面上好大的不自在。
这一下,便让安陵容心中突的一亮。倒是了,她怎么把曹贵人给忘了,曹贵人可是华妃身边顶善谋划的好手。
然而此时此刻却并没有曹贵人施展的地方。
皇后开口,眼中略带笑意,只瞧着刚刚变毛变色的华妃,淡淡道,“华妃,虽说素日里你是最懂规矩的,可你这性子,也忒急了些。本宫只是同你闲谈,怎的还动了气。”
华妃凤眼上挑,虽今日妆容清淡了些,眉目转动间气势上却陡然提升了不少。她本就是心急想知道皇帝的态度,又得了旨意不敢轻易去养心殿烦扰皇帝,才听了曹贵人的话,故办柔顺,想在皇后这里寻些头绪来。哪成想皇后根本不吃她这套,反反将了她一军,倒叫她在众人面前下不来台。
“皇后娘娘教训的是,只是臣妾到底年轻些,沉不住性子,不如皇后您,老成持重。”说到老字,还不忘重重的咬了字眼。
安陵容不禁心下暗笑,华妃这个脾性,真真是半点不饶人。
然而,皇后似乎只是想要点到为止,并无意和华妃继续纠缠。因而只淡淡微笑,既不认可,也不反驳,神色间更是毫无波澜,让人猜不透她心中所想。
倒是留华妃一人,即没了皇后的回应,便不好继续发作,只耿在一处,好生没趣。
见关于昨日五阿哥的情况再无下文,满宫嫔妃们都知轻重,便又说了些囫囵话,遂一一跟皇后告退,各自回宫了。
安陵容和甄嬛携手一同往宫门走去,可刚一迈出景仁宫的大门,依稀便听到走在前面的齐妃徒自愤愤道,“说的同样都是昨日的事,怎的皇后对本宫便要横眉毛竖眼睛的。”
却听从旁走过的欣常在耿直道,“因为您啊,不姓年呗。”说这倒礼数甚为周全的盈盈一拜。
齐妃眼皮一翻,并不理会欣常在,只带着宫女仆从穿过角门,快步向寝宫方向走去。
安陵容瞧着,忍不住捂嘴笑道,“咱们这位欣常在当真是快人快语。”
甄嬛摇头浅笑,“好在她对谁都是如此,即便是华妃,也是想说便说。倒也不至于落人口舌,只是在后宫之中能活得如此畅快倒也是难得。”
安陵容点头,甄嬛所说的这处她最是懂的。前世的她凡事都要思索良久,每句话出口之前都要翻来覆去掂量再三,实在是疲惫至极。可偏巧,这样反复掂量,最终还未必就能谋个好结果。想到此处,安陵容不自觉的竟沉沉的叹息了一回。
甄嬛瞧在眼里,大约猜到了几分,柔声说道,“你我身在后宫,能做到事事都顺着心意实在不容易。若能保留七八分本心,已是十分难得,只求个问心无愧吧,也不枉费你我的一番赤诚吧。”
这话亦是说到安陵容心中。
其实这也关乎安陵容近两日来一直惴惴不安的另一件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