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哗哗的水声,方知塬一把掀开被子,从恒温酒柜里开了一瓶烈酒,第一次疯狂的、失控的,对着瓶口一饮而尽。
淡黄的酒液从他嘴角溢出来,溢得整个腹肌水淋淋的,继而也将内裤浸湿。
边喝边无声哭起来。
此时此刻,方知塬不再是那个素来轻摇酒杯,慢条斯理、优雅品酒的精英长官,而是一个自暴自弃、束手无策的爱情中受了伤害、靠酒精麻痹自己的可怜男人。
喝光一瓶烈酒,方知塬彻底醉了,滑坐在地毯上,歪头就睡,很安静,没有发一点酒疯,闹起来。
等浅间樱擦着湿发从浴室走出来,瞧见的是一只空酒瓶倒在烂醉的方知塬脚边。
“嗨长官,醒醒。”浅间樱蹲着身想拍醒方知塬,无果,只好双手穿过他的腋下,慢慢将他从地毯上拖到床边。
渐渐的,浅间樱看见方知塬的胸腹、手臂开始冒出一颗一颗的肉芽,然后见它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大。
异变了,方知塬异变了!
浅间樱心头一紧,连忙放开方知塬,跑去桌上拿金色盒,慌忙从里面拿出全部的金克拉,跪在他身边,朝着手肘逐一扎进去。
然而,静等了两分钟,这些肉芽并没有如期消退,而是以很慢很慢的速度继续长大。
就在浅间樱急的团团转之际,第一条触手从方知塬的肚脐下方3厘米处的肉芽破了出来,然后一点点地变长,就像延时摄影镜头里,一颗豆子先破土冒出头,接着慢慢顶开表面的胚芽,再一点点长高长出,直到顶端长出两片新叶。
“长官长官,你快醒醒。”浅间樱用力拍打方知塬的脸蛋,可是对方醉的太沉。
想起上次的误打误撞,浅间樱伸手主动去碰那条小触手,想借此逼退它,谁知,这次因为触手刚长出来,数量少,还没密密麻麻挤在肌肤上,给了新冒头的小触手足够的空间来躲避浅间樱的触碰。
就像徒手水里抓鱼那样,很滑,很难抓住。
眼看着第二条、第三条……第六条新触手从肚脐附近冒出来,实在没有其他办法,浅间樱飞速在胸`前结印,用了一招很冷门的忍术——『掌仙术』。
掌仙术,通常是用来修复细胞,恢复伤口的超高忍术,一旦施法者用了掌仙术容易因为消耗法力过大,而出现疲软,导致施法中断,如果这是在攻击中,很可能被敌手擒拿,因而没到不得已,忍者是不会轻易用掌仙术的。
但目下,浅间樱为了蒸发掉方知塬血液中的酒精,让他尽快恢复神志,清醒过来,不得不使出掌仙术。
术法一出,方知塬像被放到烤箱里的一坨五花肉,浑身开始冒出一股股的细雾,这就是从他体内蒸发出来的酒精。
浅间樱额头冒出一颗颗大汗珠,手指一直在胸`前交替结印,是的,每门术法的施法时间都是有限的,最短只有2秒,最长也不会超过2分钟,因而需要不断补结印。
五分钟后,浅间樱浑身虚脱倒在地毯上,方知塬则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第一时间,他居然很关切地搂住浅间樱,迫切询问:“樱,你怎么了?”
浅间樱虚弱地告诉他:“长官你又长出触手了,这次我好像赶不走它们。”
这时,方知塬才低头去查看自己的身子,见到下腹密密麻麻的冒出黑色血管,醉意顷刻消退,整个人彻底清醒回来。
趁着四肢还没异变,方知塬冷静地一把横抱起浅间樱,将她轻柔地放在床上,转身快步打开另一只循环冷冻的金属盒,里面放着一盒蓝色的膏体。
拧开盒盖,方知塬挖出一手掌的蓝膏涂抹到腹部。
没错,自从上次去沉塞城发现自己的血管开始莫名变黑变粗,要浮于肌肤表面后,方知塬及时问了“它”这是因何而来的突变,当时“它”还在沉睡没有给出答案,直到半个月后苏醒,才告诉方知塬答案——
这是钡素得到控制后,在他体内消散的表征之一。
“要多长时间才能彻底消失?”方知塬镇定问道。
“它”沉思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从我对你身体的感应判断,至少还要五年……你不要觉得这是好现象……黑色的血液会把你变成一个狂躁的人,依然有失控的风险……”
“知道了。”方知塬平静应答,之后不慌不忙地吩咐兰椎开始为他准备一些特定的镇静剂,所以才有这盒蓝膏。
以前,肉芽和黑色血管是“竞争关系”,同一时间只有一个能出现,但今天却两者同时出来,首先排除不是酒精的作用,因为方知塬经常喝酒。
所以……归因在于他的情绪。
今晚他情绪破防了,在想到浅间樱要离开自己,便像个失恋的男人那样痛苦、悲伤、自暴自弃。
果然就像普通人那样,情绪糟糕就会积郁,积郁过甚就会生病。
收回思绪,方知塬嫌恶地拨开腹部一只触手,准备去取金克拉,结果却发现里面的注射器都空了。
一直注视着方知塬动作的浅间樱,此时虚弱开口:“抱歉长官,我刚才把金克拉全注射给你了,但……好像作用不大。”
循声,方知塬侧过头,他的樱此时苍白着脸,穿着素白的睡裙,躺在红色的床上,她像娇弱可催的花蕊绽放在玫瑰花瓣里。
这一刹那,方知塬剩不多的理智告诉他——他的樱是开在春寒料峭季节里不适宜的花儿,稍一阵寒风吹过就会伤害到她。
于是,方知塬痛苦地摁住腹部,艰难地挤出两个字:“樱,逃!”
这句警示刚脱口,方知塬的左脚掌已经消失,取而代之变成一条条弱小的触手。
失控,已经兵临城下,迫在眉睫。
浅间樱吃力地撑坐起来,匍匐着爬下床,顺着地毯慢慢爬到远离方知塬的另一个方向。
这时,方知塬用一种难以言明的目光悲伤地凝视着离他而去的浅间樱,刹那间,他的情绪再次如潮水决堤,腹部以下迅速被触手覆盖,一眨眼就看不见了,双手也开始触手化。
可是,痛苦如斯的方知塬仍在灼灼地盯着浅间樱,嘴唇微启,用最后的一丝人性,轻轻地叫了声:“樱。”
闻言,浅间樱扭头看了眼中度异变中的方知塬,猛地拉开恒温酒柜,开了一瓶清酒,她最爱的清酒,仰头疯狂灌起来,
酒汁从她嘴角洒的满身都是。
喝了一瓶,又开了一瓶。
很快,浅间樱就借着酒劲,恢复了五成力气,她离开从地毯上站起来,飞快在胸口结印,使出一招『火影术』,顿时,方知塬四周“腾”地燃起一阵火,那些四处乱窜的触手像被火烧在身上似的,“滋滋”响着,迅速缩回了不断长长的触手头部。
算好时机,浅间樱说时迟那时快,重新结印,用『瞬身术』,一眨眼来到方知塬面前,然后又飞速结了『局部倍化术』,紧紧从正面抱住他,让倍化的双掌紧贴在方知塬身上。
越施法,体内爆发的能量全部过渡到双掌中,随着体内能量的游走,浅间樱身上的睡衣正一点点碎裂。
而那些被她触碰到的触手,立刻像上次那样一片一片地缩回皮肤内,浅间樱又结了个印,用『替身术』把那盒蓝膏拿到手里,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涂到方知塬的后背。
下一秒,浅间樱感受到一股来自方知塬后背的冷霜感,身子打了个抖,好冷。
与此同时,随着触手的消褪,方知塬后背上的黑色血管开始悄悄占据上风,凸在肌肤表面,像渔网那样渔住触手,紧接着像渔夫收网那样,用了大力气般把触手往肌肤里拽。
浅间樱很擅长捕捉机会,刚瞧见这个状况,心中立即拿定主意,双手搭在方知塬的肩膀上,一个漂亮的空翻,从身前翻到了后被,不做犹豫紧接抱住方知塬。
有了她肌肤的克制,再加上蓝膏的药效,后背上的触手迅速褪消,褪的连肉芽都看不见,直接就藏到了皮肤底层。
一见效果如此好,浅间樱又一个空翻,回到方知塬身前,将剩余的半盒蓝膏,毫无章法地乱涂在他的肚脐四周。
十几秒后,方知塬四肢重新显出来,他比上次清醒的更快,当人性一恢复,他朦胧睁眼所见的第一个画面,便是——樱拿着蓝膏正帮他涂抹下腹,那里触手与黑色血管都已全部消褪,人鱼线和腹肌也恢复正常。
下一秒,三十三岁已经步入青中年的精英长官将被上帝摁了暂停键的读秒器,静静地瞪圆眼睛,脸颊和耳尖一点一点变得羞红,口口的阀门在这里被悄无声息地打开。
方知塬低声闷哼起来。
过了一会儿,浅间樱后知后觉地望着摊开的一对掌心,呆愣了足足两分钟才回过神,一回神就是破口大骂:“方知塬你居然用这么混蛋的方式报答救命恩人。”
气势如此逼人,然而却一直摊着双手,像个刚拜师学艺的小孩不知第一步该怎么做,那样的无措和茫然。
尤其是浅间樱根本没意识到方才自己触碰到了方知塬的口口,她只不过是在单纯的、奋力在涂抹救人的蓝膏而已。
闻言,方知塬羞红双颊,小心翼翼抬起自己的手擦过去,从浅间樱的掌心接管过来自己喷口口的“脏东西”,嘴唇颤唞,缩起肩膀,看起来很委屈,嗓音已经恢复了惯有的清冷斯文:“对不起樱。”旋即又飞快补充一句,“谢谢你樱。”
谢她没有无情地丢下他离开,而是又一次救了他。
此时此刻,浅间樱气得理智已经离家出走,她嫌恶地看了眼并没有被擦干净的双手,想也不想就一巴掌拍到方知塬的胸肌上,刮泥般刮掉手上糊糊的脏东西。
越刮,浅间樱察觉方知塬的越呼吸急凑,越不正常。
果然一抬眸,浅间樱就瞧见方知塬双掌撑着地毯上,身子朝后半倒,闭着眼,以此同时,两人柔软温热的肌肤紧紧贴着。
就像引线烧到了最后一厘米,浅间樱微愣一下,紧接着整个人炸开了,一巴掌狠狠地扇到方知塬的脸颊上。
方知塬被扇醒了,睁开眼,看清了自己四肢的情态,抬头见浅间樱一脸的羞怒,忽地意识到了什么。
“我、我……”素来讲话有条不紊的精英长官方知塬,头一回说话卡顿了。
闻言,浅间樱又一耳光扇了过去,她法术消耗过甚,浑身已经快没力气了,脑袋也出现宕机状态,以至于她还没意识到自己目下也是同样的尴尬情态。
她最后这一巴掌,扇的力气越大,身体就颤得越剧烈。
方知塬目光烫了,像烧开的热油,好烫,一碰就会烫伤,然后……然后方知塬反客为主,把进入虚脱状态的浅间樱搂着腰小心翼翼翻到身下,大着胆子但极其紧张伸出手掌。
酥软。
慢悠悠抬起眸子,方知塬痴迷地望着浅间樱,又捏了捏掌心,羞答答地表起白:“樱,我爱你。”
浅间樱用最后一丝力气,艰难挤出一个字:“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