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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对客人陆陆续续来了,不论男女各个奇装异服、浓妆艳抹,有三五个男人的装扮是性感女装,脸上的妆容比西斯·霍尔化的还艳丽。
藤井樱穿着一件朴素的领口带卷边的黑色衬衫,穿着布鞋穿行在花园里,油亮亮的辫子搭在后背,很土气的装扮,俨然比那几位穿制服的服务员还像服务员。
拿了瓶啤酒,藤井樱躲在角落独饮,忽然身后传来熟悉的温和嗓音:“嗨,樱小姐。”
藤井樱转过身,呆愣了好几秒,思绪顿时被拉回很遥远的过去。
汤米扭捏地拉了拉领带,不好意思地说:“我好……好多年没……没穿过校服了,身体都很僵硬。”
甩甩头,藤井樱回过神,错愕地问:“汤米你不是应该牛仔打扮吗,怎么换成了校服?”
汤米端着香槟杯挨着藤井樱坐下,脸烫得发红:“回家后我发现自己实在穿不出那套牛仔服。”
“为什么?”藤井樱顺着往下问,视线舍不得离开汤米身上的那身校服,“你这身校服哪来的?”
“那套牛仔服破破烂烂的,穿上后下半身露的很多。”汤米拽着领带下端,“这身校服是以前我去东瀛出差,在当地朋友家参加角色扮演派对穿的。”
“噢。”藤井樱终于收回视线,闷闷地仰头喝了一大口啤酒。
见她不说话了,汤米小心翼翼询问:“这身校服我穿着不好看,是吗。”
挤出一丝笑,藤井樱说:“没有,很好看很青春很少年。”但情绪却明显很低落,“抱歉汤米,失陪一下,我过去看看酒水有缺没缺。”
说着,逃避什么似的逃开了汤米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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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斯·霍尔和几个男性朋友沙发区聊着天,身边被一群莺莺燕燕围着,大有在欢生场左拥右抱的那种氛围。
众人说说笑笑,可西斯·霍尔的视线却一直在搜寻藤井樱的身影,见她躲到角落里与汤米窃窃私语心里就很来气,正准备去破坏两人的谈话就见藤井樱脸色很难看地离开了汤米,心里霍然放晴,举杯要大家伙干一杯。
上个月联名走秀顺利举办,秀场上模特展示过的几套男装一经上市就被一抢而空,数了数账户上的数字,罗杰心情大好,西斯让大家干一杯,他直接吹了一瓶啤酒。
“好”“爽快”“罗杰老板好酒量”
众人一叠声地起哄,化烟熏妆、裸着上半身、脖子上系了个黑色领结的罗杰喝嗨了直接揽过男朋友的肩,要跟他来个嘴对嘴喂酒,于是两个男人也就不顾在场其他人,边喝边接吻,这边的气氛霎时被点燃,大伙爱在夜店玩的那套游戏也被搬了出来。
按平日就是转酒瓶,瓶口朝向谁,就是大冒险和真心话二选一,大冒险嘛,不必说众人最爱玩的就是叫人脱衣服,今儿忽然有人提议新瓶装老酒,还是大冒险和真心话二选一,不过不玩转酒瓶了,玩唱歌。
“好啊,谁登上那舞台唱的难听,谁就接受惩罚。”
“难听不难听,怎么说了算?”
“这种派对乐队公司都有气氛闪光手环,根据手环亮灯数来判断难听不难听呗,反正咱这儿就三十几号人,一眼就能数清。”
“对哦好办法,西斯把你管家叫来,让她去处理。”
于是,西斯·霍尔懒散地摸出手机给藤井樱拨去:“喂,你人在哪儿过来我这儿,有任务要安排。”
藤井樱从户外躲进了室内,心情正难过,冷冷问:“还有什么事?”
就知道自己的管家没那么听话,西斯·霍尔虽还生着藤井樱那一巴掌的气,但还是压低音量,有点求饶的意思:“大事。快些过来找我,我还在老地方这躺着。”
“哦。”藤井樱冷冷回复,挂断电话准备出去。
西斯·霍尔身旁这群狐朋狗友听见了他俩的对话,个个都听出了点不正常来。
“西斯你这管家什么身份还三请五邀的,很大牌啊。”
“靠,西斯少爷我要不知道你,还以为你才是管家哩,你刚才那口气也太卑微了吧。”
听见众人七嘴八舌说自己,西斯·霍尔揉了揉那被藤井樱扇过的半边脸,意味不明地笑出声:“老头亲自给安排过来的管家,我能对人不尊敬点么。”
这话一说,人精的几位都听出来点门道了,有人抿了口酒:“西斯待会儿哥几个替你好生招待下这位‘尊贵’的管家。”
于是,好几人飞快递了递眼神,相互间立即就秒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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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井樱揣着兜走过来,停在西斯·霍尔面前,瞥见一个火辣的穿束腰吊带丝袜背上背了一对天使翅膀的女人依偎在他怀里,脸上没有一丝管家惯有的谦卑笑容,严肃着声音问:“找我什么事?”
未及西斯·霍尔开口,他怀里那个浓妆艳抹的性格女郎开始打抱不平,摆出女主人的口气,烈焰红唇对着藤井樱:“喂你个管家说话客气点,有你这样跟主人说话的么。”
“哦。”藤井樱便改了话,重新问,“西斯你有什么事要吩咐。”
西斯·霍尔满意藤井樱的改变,奖励似的拍了拍女人的腿,抬眸看着藤井樱把刚才几人商量的事说了遍:“……如果没有气氛闪光手环,就打电话让他们快些送过来。”
“他们有准备。”藤井樱冷冰冰地回应,“昨天搭舞台时他们工作人员问过我是否需要,我让他们带过来备着。”
闻言,西斯·霍尔笑出声:“行啊樱管家,你够机灵的,那拿出来每人发一个。”
“哦。”藤井樱转身就朝储物间走。
她这人还没走几步,身后就传来窸窸窣窣地评论声——“西斯你这管家居然是个东方妞”“她是不是仗着是老霍尔先生的人就这么拽这么冷”“是啊我从没见过跟主子这样说话的管家”“她穿的好土好死板好老气横秋啊”“原来这就是那个快三十岁还是处女的那位”“……”
走远了,藤井樱没听见其他的话,但想也想的到这群人都在评论她的不好,但无所谓,她才不在乎。
从储物间搬出一纸箱的气氛闪光手环,藤井樱吩咐服务员将其派发到每个客人手里,自己则去操持其他的事务,亲自往酒水区补了几大瓶酒。
等操持完,藤井樱来到户外见舞台那边已经开始了游戏,一个丧尸装扮的性感男人刚唱完,台下只零零散散亮了三、四盏气氛闪光手环,于是他就站在话筒架旁大咧咧把上衣脱了,顿时口哨声响起,他甩着衣服跳下台端起酒杯仰头大喝。
紧接着担任主持人的长发恶魔装扮的男人开始新一轮的抽签。
顿时,舞台上的大显示屏上开始跳动一张张的人脸,凡是今天来排队的每个人都在进入派对池的第一时间被采集了人脸,包括那些服务生,包括藤井樱。
没兴趣看这场荒诞的游戏,藤井樱本提着一瓶啤酒躲到了人群之外的小栅栏上坐着,身体朝向还是背对着舞台,一副置之事外的模样。
谁知屏幕上跳出的新人脸,竟是她!
藤井樱听见主持人叫她名字时很是惊愕,转过身望向大屏幕,上面的确是她那种无悲无喜的淡漠脸庞,看来今天照的最不出彩的照片就是她这张了。
这是西斯·霍尔那几个狐朋狗友故意弄的,他们就是想整一整藤井樱,要看她当众出丑,当众脱衣。
只不过藤井樱并不清楚,见人群纷纷看向自己,为了不佛了派对主人西斯·霍尔的面子,藤井樱只好放下酒瓶,踩着布鞋迈步朝舞台走去。
然而,当她刚走上舞台想告诉身旁乐手们自己打算唱的歌,就见那个主持人给递了道眼神,乐手们纷纷放下手中的乐器下了台。
藤井樱茫然地望着离去的乐手,转头问主持人:“他们这是干嘛?”
主持人阴恻恻地笑出声,脑袋上戴的恶魔角发箍摇来晃去:“小姐,这场乐手们休息,你得自己唱。”
一刹那,藤井樱就明白了这是专门给她安排的闹局,不去看主持人了而是转身看向台下正中央,看向西斯·霍尔。
见藤井樱看向自己,西斯·霍尔高举起手里的酒杯,声线散漫松弛地说:“樱管家,你要加油哦,我们都很严格的。”
冷冷收回视线,藤井樱走过去拿起一把吉他抱在怀里,用拨片随意拨动琴弦两下,试了试音,走回舞台中间站到话筒架后,低头开始认真地拨起吉他弦。
几秒钟后,藤井樱开口唱:
『难しいことが多すぎる爱』(这爱有着太多的难解)
『今日も変わらず降り続いている 雨が 』(雨直到今天仍不停的下)
刚唱出头两句,台下一脸漫不经心的西斯·霍尔就赫然坐直了身子,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提着他的后颈要他端正要他专注要他认真。
这么一瞬间,西斯·霍尔难以置信这个土里土气的女人竟然有这么棒的被天使吻过的干净音色,气息如此的稳,明明土的掉渣、无趣的气死人,却偏偏拥有绝妙的体香和歌喉。
『逢えない日の孤独掻き消されるんだ 』(就能掩盖见不到时的孤独)
『……』
『Oh It|"s so silly』①
不知为何,西斯·霍尔听见了歌声背后藤井樱的悲伤、痛楚、遗憾、怅然若失。
是了,藤井樱其实目下内心很低落很难过,这是十九年前她和岐治在校园晚会上共唱的第一首也是唯一一首歌,这之后没多久岐治就转学了,一个转身再见面就是三年后殡仪馆。
竟然十九年过去了,时间过得好快,藤井樱越唱越想哭,越唱越想岐治,想他对自己的无数帮助,想他的点点滴滴好。
因为是被母亲抛弃的孩子,藤井樱从小跟在姨奶奶身边长大,由于经济拮据,她比同龄人晚了两岁才读小学,这还是被社区救济才进的校园,穿的破烂,瘦瘦弱弱让她被同学孤立,直到十岁那年岐治转学成为她的同桌,藤井樱才结交到第一个朋友。
是岐治让那时自卑怯懦只敢躲在角落的藤井樱渐渐从阴影里走到了阳光下。
可惜两人只做了一年同桌,岐治就又随父母工作的变动转去了别的学校,没过多久姨奶奶去世后,彻底成为孤儿的藤井樱被老师挑中去了忍者学院,两人便靠着书信继续往来,维系着那份纯真的友情。
三年后,藤井樱忍术学的很不错,暑假她下山想去见岐治一面,没曾想却是在殡仪馆里见到的岐治尸体。
原来一个转身便是永别。
岐治妈妈告诉藤井樱,岐治是在上学路上出的车祸,而司机却逃逸找不到人。
于是藤井樱第一次运用所学的忍术,用整个暑假的时间找到那个肇事司机,将他狠狠凌/虐一番后送到警局。
然而这么多年,藤井樱始终无法从岐治的意外死亡事件里走出来,活至29岁却一直困在13岁的喜欢和遗憾里。
眼泪在眼眶里沁了一层,自弹自唱完前半段,忽然身后传来电子琴的声音,藤井樱转过头,看见身穿东瀛校园服的汤米边弹琴,边冲着自己微笑。
这么一瞬间,藤井樱恍然觉得是岐治回来了,就像十九年前,他们两个人都穿着校服,藤井樱用岐治的吉他边弹边唱《silly》,而岐治在一旁用电子琴为她伴奏,鼓励着她音色那么好听一定要大声唱出来。
而如今,长大成人后的岐治重新站在了电子琴后认真弹着每个键盘,他又回来了,他没有死于那场车祸,他长大了。
嘴角裂出一道欣喜的笑容,藤井樱舍弃了话筒,抱着吉他转身面对着汤米,继续浅唱低吟后半段。
『吐息の隙间で名前を呼ばれ』 (在呼与吸的缝隙间呼喊你名字)
『……』
『何かを求め 确かめたくて 今日を生きてる』(今天也追求着什么确定些什么而活着)
见到两人互动配合这一幕,西斯·霍尔攥紧拳头,嫉妒的要死,仰头一口喝干一整杯朗姆酒。
一曲尽,台下听众需要表决了,好多人不禁纷纷要抬手亮灯,忽然主持人拿着话筒轻咳两声,准备亮灯的人们又纷纷放下手,只有汤米为藤井樱点亮了自己手腕上的那盏灯。
见状,藤井樱感激地笑了笑,取下吉他肩带将其放回原位,像早料定了会是台下这种情况,镇定淡然地说:“我输了,我选真心话。”
主持人立刻欢呼得意起来,不怀好意地调侃道:“美女改大冒险吧,你外套穿那么多,全场就数你最保守,脱了不好吗。”
藤井樱冷冷看着他,重复:“我选真心话。”
有点被震慑住了,主持人转头看了眼台下的狐朋狗友以及西斯少爷,想让他们替自己撑撑场子,结果没人理他。
其实完这个游戏,基本上输家都选的是大冒险,大冒险是脱多少,或者去挑逗谁,能玩出来的花样可谓众多,目下这又土又冷的呆女人竟然选择真心话,说实话,真心话有那些个没下线的问题他还真没储备。
于是,这个主持人想来想去只好问了个没营养的问题:“美女你最想和在场谁发生一掖情?”
藤井樱立刻别过头,看向舞台一侧,认真道:“汤米。”
话音一落全场开始吹口哨的吹口哨,发出嘘声的发嘘声,起哄的起哄,唯独两个人反应与众不同。
汤米先是惊愕后是惊喜,走过来大胆地牵住了藤井樱的手,将她带离舞台。
西斯·霍尔则是怒火中烧,狠狠砸碎了手里的酒杯,拨开人群回了别墅卧室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