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井樱一脸大汗,费力地脱光上衣,拿起拧开的酒瓶,先是仰头咕噜喝了一大口,可是喝酒这么简单的动作都让她无比吃力,酒液一股一股从她的下巴洒到脖子上,又滑到胸`前,最后滑到她左肋的枪伤。
低头,藤井樱抓起一条毛巾塞到嘴里,紧接着歪着脑袋将剩余的半瓶波特酒全部倒在左肋的伤口上,刹那间,疼得藤井樱十指紧紧抓住身下的被子,乱成一团。
见那白色被套瞬间被染成一片血红,西斯·霍尔终于明白了过来,慌忙走近来,既担忧又心疼地接连三问:“你怎么受伤了?严不严重?我送你去医院。”
藤井樱吐掉嘴里的毛巾,虚睁着眼睛冷冷地对西斯·霍尔吼了两个字:“出去。”然后便不再理会他,径直从医药箱里掏出一只镊子,侧着脑袋将残留在伤口里的那颗子弹取了出来。
这一幕,西斯·霍尔只是看,就已经强烈感受到了那股疼痛,如果是他,应该早嚷嚷起来了,可是藤井樱却一句声音都没发出,似乎这样的伤于她而言不过是家常便饭。
所以,她经常受伤的是吗?受了伤经常都是自己这样处理是吗?不打麻药生生受着那份疼是吗?
西斯·霍尔觉得自己的心彻底乱了,生平第二次体会到手足无措,第一次是当年被绑架孤助无援之际。
取出子弹后,藤井樱从药箱里翻出一片药,重新紧紧咬住毛巾,将绿色的药粉洒在伤口上,这次终于有疼痛的嘶吼从毛巾后丝丝泄了一点出来。
疼,疼疼疼,疼疼疼噶,实在是太疼了。
伤口消完炎,藤井樱捡起酒瓶把剩余的酒一口喝干,拿起纱布开始包扎,这时候豆大的汗,一滴一滴砸下来,西斯·霍尔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心疼的咬着唇不敢出声。
见藤井樱包扎完毕,正准备张口问她几句话,忽地见人整个栽倒在床上,闭着眼睛,这是彻底疼晕过去了。
西斯·霍尔立即手忙脚乱冲了过来,小心翼翼将藤井樱翻过身,深怕她自己或者他一不小心就碰到那个新鲜的伤口。
很滑的肌肤,很白的肌肤,可是上面,前前后后有很多深深浅浅的疤痕。
“这些都是你受的旧伤吧。”西斯低声嘟囔,视线在这些伤痕上大胆地仔细扫过,鬼使神差的他在某处看起来是刀伤的疤痕上轻轻啄了一口,然后小心翼翼为藤井樱穿上外套。
身下的床单床被都被血彻底染了,又是铁锈味又是烈酒味,不得已西斯·霍尔生平第一次做起了换被套床单这种仆人做的事务。
谨慎地挪动着藤井樱的身子,一点点扯出脏了的床单被套,返身去了洗衣房,塞到了洗衣机里。
可是接下来还得换套新被套新床单啊,苦恼地拍了拍脑门,西斯·霍尔踩着拖鞋踢踢哒哒去了自己的卧室,把自己的被套床单扒拉抱下楼。
床单铺好,被子盖好,摸了摸藤井樱的额头有点低烧,又去厨房倒了杯温水,拿了颗退烧药和消炎药一并喂给了昏迷中的藤井樱。
做完这一切,西斯·霍尔又来到客厅,拿起三个抱枕在藤井樱的房间里将就着靠坐下去。
“这房间太小了,明儿就给你换一个大的。”安静地守护着昏迷中的藤井樱,西斯·霍尔决定从现在起对这个可怜的管家好一些。
*
迷迷糊糊,藤井樱吃痛地睁开眼,她刚发出点动静,在地板上席地而睡的西斯·霍尔就警觉地醒了。
“怎么了?”他忙问。
循声,藤井樱转过脑袋看过去:“嗯?”很错愕,“你怎么在这儿?”
“守护你啊。”西斯丢掉抱着的抱枕,双腿麻麻地站起来,缓了会儿才说,“我可以开灯吗?”
“嗯,你开吧。”藤井樱撑着手准备坐起来,其实昏迷前的事她也有些记不清了。
暖暖的灯光一亮,藤井樱这才看见自己怀里抱的被子不是自己的那套,又是一愕:“你帮我换了被子吗?”
“是啊,你盖的是我被子。”西斯单腿跳过来,一屁股坐在床沿边拉伸着腿,低声嘟哝,“腿给曲麻了。”
闻言,藤井樱惨白着脸轻声说:“谢谢你哦西斯。”
“不用谢啊。”西斯转过脑袋直勾勾看着藤井樱,伸手想摸下她的额头,结果被藤井樱躲开,他砸了下舌,严肃声音,“我给看看烧退了没?”
“没事,我好很多了。”藤井樱虚弱地靠着墙,是的,她的房间太小了,床都是抵着墙壁,“西斯我想喝口水,你方便帮我倒一杯吗?”
“没问题。”说着西斯·霍尔转了转双腿,舒缓了麻意,站起身去了厨房。
藤井樱趁机掀开被子看了眼,自己身上穿着睡衣,想来应该是某少爷给她换的,想着,脸颊微微泛红。
长这么大,她还从来没让哪个男人摸过身体,更别提看她赤身为她穿衣了。
这时西斯·霍尔端着水杯赤脚走进来,半跪在床沿将水杯递给藤井樱,见她仰头咕噜咕噜喝起来,破天荒地冒了句话:“樱管家你喝了我亲自倒的水,就等于默认咱俩是和好了哦。”
“嗯?”藤井樱放下水杯,一脸茫然看着他。
抓了抓金色的卷发,手指碰的右边的耳环叮当作响,西斯·霍尔有些赧然地说:“你离开之前我们不是吵了一架吗,你这次回来,就当我俩和好了,不再冷战,同意吗?”
“哦。”藤井樱轻笑一声,“所以你觉得当时是你做错了,是吗?”
被直白地指出过错,西斯·霍尔龇牙一把躲过藤井樱手里的空水杯,不好意思地说:“是是是,是我做错在先。”脑袋不敢看人,盯着天花板去了。
鬼使神差的,藤井樱伸手抓了把西斯的金发,嘴角难道噙起一抹恬淡的温柔笑容:“好吧,那我原谅你了。”
听见这话,西斯·霍尔骤然间觉得堵自己胸口好几十天的大石块被击碎了,整个人变得轻松无边,得寸进尺地将两只脚都翘到了藤井樱的床上,好让自己离床脚的某人更近些。
“喂,你跟我说说,你怎么受伤的?”他小心翼翼地问,但声线伪装的还是如平日那样散漫。
很平静的,藤井樱说出了答案:“我找到了本杰明,不小心中了他一枪。”
“他死了没?”西斯·霍尔咬牙切齿,“没死,我找人弄死他。”
“死了。”藤井樱想躲开逼近自己的西斯,不小心拉扯到伤口,疼得倒吸一口气,缓了缓,继续说,“他打不过我的。”
“瞧你得意的。”西斯·霍尔悄悄握住了藤井樱的手,那里也有一道小伤口,压上去,极近地盯着她,“还不是弄的一身伤回来。要我说,敌人死了自己不受伤才算真正的了不起。”
“哦。”藤井樱想挣脱他的手,没成功,只好直白地说,“你放开我呀。”
然而西斯·霍尔不驯服地继续握住不放,邀功似地说:“放什么放,我检查下伤口好没,我刚是稀里糊涂给你抹的药。”
“那为什么不好好上药。”藤井樱不挣了,抬眸认真反问。
“你皱巴着脸,我怕弄疼你啊。”某人义正言辞地说,潋滟的灰眸里一闪而过一抹害羞,“弄疼了,就算是昏迷,你肯定也会给我一巴掌的,我才不愿意好端端受这一巴掌。”
“哦哦哦。”藤井樱笑出声,揶揄道,“西斯你好臭美,好在乎自己的脸,自己的形象,其实吧,扇一下脸又不会肿,又不影响你见人。”
“谁说的。”西斯·霍尔立即害羞地梗着脖子纠正,“你上次就把我脸扇红彤彤扇火辣辣了,我可是涂了很多遮瑕和粉底才出去见人的。”
再控制不住,藤井樱哈哈笑出声:“你就算是被人打成一只猪头,我想也会有很多女人照常喜欢你的。”说完又把伤口扯到了,疼的哼了一声。
就这一哼声,软软绵绵的却把西斯·霍尔的厚厚的心墙砸碎了,他低头玩着藤井樱的手,落寞地说:“她们很多人都不是真正喜欢我,她们喜欢我的身份、我的钱、我的名誉、我的……好身材。”
即便这样都还要臭屁一次,藤井樱实在是服气了,趁机从西斯·霍尔手里抽掉自己的手,又去抓他金发,主动开起玩笑:“那你就用你的好身材诱惑她们呀,反正也算是资本,值得好好利用。”
“利用个屁……”烦躁地跳下床,西斯·霍尔弯腰捡起地上的三个抱枕,“既然你没事了,那我回自己的大床睡觉去,美美一觉睡到天亮。”
见状,藤井樱急急嚷道:“把被子拿走。”
“我楼上有。”某少爷潇洒回应,轻轻带上房门离去,结果回到自己房间开始犯愁,因为他真的不会装被子,只能先铺了条新床单,至于被子,算了,抱个枕头讲究睡一晚上吧。
这时,毒液先生那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西斯你今晚真爷们。”
一听这话,某少爷“嘿”了一声,不乐意地回应道:“我一直都很爷们的好不。”
“那之前伤了人家姑娘的心时,你怎么不立刻道歉,而是一直拖到现在呢?”毒液先生无情揭露某人的怯懦与自负死要面子,“还一直作妖搞事情想逼对方先道歉。”
“你、你你你……”西斯被气的不轻,结巴一阵,弱不禁风地威胁道,“不带你酒喝了。”
话音一落,毒液先生“嚯”地从西斯·霍尔体内窜出来,覆盖住他的身躯,黑漆漆的一团蠕向房里的恒温酒柜,开了两瓶,大口喝了起来。
被共生但地位卑微的西斯少爷只好苦笑一番,算了,要喝就喝吧,谁让自己是可怜的被支配方,没主动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