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02:46

一时间, 周遭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朝她望去，喧嚣的声音仿佛被隔离在几米之外，震惊多于揣测, 眼神在他们三人之间流连忘返。

陈季也闻声寻去，适逢与女孩那一双玩味的眼眸对视。

随后她偏头看了看谢程里，轻轻点点头算是应答，不再多说, 背上书包便离开了。

好几秒后, 王天驰反应过来，张唇哑言长吁一声，咽了咽喉忍下好奇, 什么都没问, 主要是不知道开口问什么，只是纯粹觉得这俩人看起来像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一样，说不清道不明。

等到班里的人依稀散去, 不过十几分钟，除却留下打扫清洁的几个人外，就剩下他俩。

梁晚动作磨蹭, 明明没几本书, 光找的功夫就够人捉急上一阵。

等她费劲儿地从糜乱的抽屉里掏出几页纸来, 原先坐在斜后方的人早已不在。

她下意识地朝四周张望寻视, 直到眼眸定格在门外。

他背着那个洗脱棉的黑色书包，笔直地站着在逆光处，习惯性地戴着线式耳机听得专注入神。清风霁月，水波不兴, 大概就是如此。

她正看得起兴时，扫地的女同学正好扫到她的位置, 提醒道：“能让让吗？”打断她的视线。

应该是在认识黎之行他们以前，她有过一个最好的朋友，准确来说，是有且只有那一个朋友。

梁晚听入耳，这是第一次，他叫她名字时，有了丝毫的语气起伏。

教学楼下的学生似是一条条小溪，都往一条路汇聚如海。成条的林荫道下，夏花热烈地绽放，空气中是缓慢的泥土芳香。

谢程里看着她无动于衷的模样，紧抿薄唇，随后再警告式的提醒了一遍：“下来，会掉下去。”

可能是她觉着旁人怕犯忌讳是以防别人厌弃自己，但谢程里吧，反正讨厌她也不是那么一星半点了，她也在乎多不多少不少的问题了。

话落，她就拉着他的袖子继续往楼上去，来不及反驳，谢程里整个人完全就像是被她带着走的一样。

谢程里看她时，女孩整个人都显得飘飘欲坠，却又沉溺于那片刻的迷人风光。

小朋友的世界很单纯，不会用“有病”这种词来形容一个人，她那时只是很怕，怕到那一秒与梁晚对视时，一瞬就被梁晚捕捉到了自己的恐惧。

天台的泥石墙上生了潮湿的青苔，墙角边上有着零散的烟头与烟灰，是偷尝浅止后留下的痕迹。

学霸不愧是学霸，空余时间都在听英语听力呢。

她熟稔地攀上石墙的边缘，一跃而上，坐在危险的边缘，背后便是随时可能一跌而下的高空。

她坐着，他站着，咫尺之远。石墙很高，高到她能与他平视，能看清霞光在他那双清明浅眸中折射出的倒影，也能将他眼底的丁点嫌恶都尽收于心。

梁晚从来没告诉过别人一个有关自己的秘密，她记不清是多久的事情了。

梁晚见他打算去那间空教室，连忙在拐角处拉住他，又擅自摘下他耳机，这次是两边都给他摘下了，也不给谢程里说话的机会她就先开口决定了：“不去空教室，那儿没效率，去天台。”

他蹙着眉，对她的话表示十分不解。

青苔暗潮，不耐光照，容易招惹一些蚂蚁昆虫，它们会顺着墙根往上爬，梁晚瞧见了，便会直接摁死或者踩住，以免它们爬到自己身上。

高楼之上，危险又致命，却叫人淫迷不已。

谢程里也懒得再和她说这点了，就算说了也不过是无济于事，他从她手中抽回耳机线，重新戴上后就往楼上走去。

但是那个朋友后来不跟她玩了，突然就是那么一天，她逃离了梁晚的世界，因为她发现梁晚有病。

“下来，梁晚。”他说。

耳边的风声是清晰的，每一个字都像是裹挟着风在敲击着耳畔边缘。

风吹拂起她的墨发，发丝在高楼之上不断凌乱飘荡，有些不听话的误入少女的眼角，刺痛得厉害，她伸手将头发别在而后，毫不畏惧地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梁晚是从谢程里身后出来的。这人虽然瘦，但个子高，她就算站在门槛上，也不只能刚好抵及他颈线的位置。

她拍了拍他右肩，等谢程里回头的那一秒，她又搞怪从他左肩边上探出脑袋，未经允许就扯下他一侧的耳机：“这边。”

她幽幽的语气像极了甩不掉的赖皮鬼：“那你可得习惯，因为我就喜欢和你说这种话。”

其实老实说，梁晚此时连那人名字都想不起来了，她只记得那个所谓的朋友逃离自己的背影是清晰又明朗的。

或许是真的怕她跌落下去。

少年的问语是那样的轻飘，“梁晚，你为什么总说这种话，你不觉得很恶心吗？”

她摇头，看了眼无人的周围，挑声拒绝说：“才不会，除非你推我。”

梁晚倒也不觉得他忽视，单手撑着身侧，拧头望向天边，缓缓道：“谢程里，你有没有觉得咱俩现在特别像是在偷情啊？”

少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静如死水的瞳孔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她那个人跟身后的死物没什么区别。

不是搬个桌子都搬不动嘛，现在却能拖动一个人。

恶女说话总是带着难测的歹毒，缓滞的语气又像是引诱剂，试图将他拽入深渊。

她顺手将手里的背包扔了过去，正中谢程里怀中，被他拿着。

傍晚十分，火烧云的霞光点亮了一大片天空，绯红与橙黄交织在一起，糅杂的色彩似是一副水墨画，星星点点，炫彩夺目。

肆意又张扬，“谢程里，上来。”

梁晚拍了拍手上的灰，却是没动，只是凝笑看着他。

静谧的校园，荒凉的天台，除了他们没有人在。

梁晚总是喜欢犯规，明明她很清楚谢程里不喜欢别人动他东西，但她每每都犯他忌讳。

晚风吹得急躁不堪，落日余晖定格在与霞晕倏然分离前的一刻，少女的轮廓边缘都像是被霞光镀上了余晖般的灿荣。

“谢程里，你还真是开不起玩笑啊。”她虽然笑盈盈地说，可是眼眶却闪过一丝丝冷意。

“谢程里，你敢吗？”她徐徐道。

风吹得衣身不断往后裹，羸弱的身躯越发衬得修长，他提着手里她的背包，淡淡与她道了句：

“梁晚，你有病。”

梁晚咬着唇，却止不住脸上由浅至深的笑意。

女孩翘起腿，手肘撑在大腿上，扶着下巴一时认真思考谢程里的话，最后得出一句：

“再说一遍，我喜欢看你骂我。”

谢程里眉宇聚拢，“有病。”

不是重复，只是在陈述事实。

他没忘记陪她来这儿胡说八道的缘由，走过去将她的背包还给她，让她把今天的作业拿出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