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02:46

没等梁晚回神, 谢程里的掌心便已经贴上了她的额间，试探她的温度。

少女眼睫微颤，停留了片刻的残温, 久久未散。

星星点点透过树荫的缝隙，在青石板路上铺上一条碎碎银河。

悄寂的荫道，两人无声地对望了许久。

他既然不知道自己生病了，但此时此刻出现在她面前, 梁晚已然将缘由猜出了七八分。

她顿了顿, “你看到那条帖子了？”

谢程里并没有否认，他伸手拉了拉她颈肩垂下的外套，直视着她那双略疑的眼眸, “看到了。”

梁晚攥了攥掌心, 原本刻意留长的指甲此刻戳痛着掌心。

每个人都会有秘密，都会有不堪的往事，她无法全盘否定那些半假半真话语。

“那你还来找我。”她不自觉地缩了缩瞳孔, 语声渐渐越来越小。

“谢程里，你没看他们说的话吗。”

以心恶论来说, 她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该觉得难过的, 她做错了？她没错, 她只是替不守信的人践行了承诺。

刚才冲下楼的兴奋欢愉，在他那个“难过”的词里, 消失殆尽。

说她无耻, 说她缺爱，说她两面三刀……

梁晚怔住，世界好似静止在一刻。

他头一次在她面前有着如此强硬的态度，好似誓不罢休，明明这件事儿与他并没有关系。

“谢程里，你为什么来？自以为是的安慰我吗？你好像忘了我们还在冷战中，我没说原谅你，你凭什么擅自来找我。”

因为她恍惚间听到了心脏跳拍的声响。

他为什么就觉得她一定会难过，得难过？

“梁晚。”他沉声道：“我所认为的朋友，就算不深交到与你处处同甘共苦，但也绝对不是这种背刺诉假的人。”

“不会。”他话语很淡，确实让人找不到半点反驳。

良久，她才不愿地回答道：“不会。”

撒谎吗？她从小到大撒的谎又不止这一个，比这更过分的都有。再说，谁没撒过谎？就连古今圣人都不敢保证。

“那你呢？谢程里。”

晚夏夜间，风声勾起一片树叶在耳畔边刷刷作响，让人心绪不免有些许凌乱。

不怕吗？帖子里的那些人看到后，怕都是对她“敬而远之”了。

梁晚愣住，一瞬明了他的意思。

她似乎是因为心情不好，又带着病气，语气总是有些刻薄不善。

连朋友都算不上的人，根本就不值得她当初费一番心血去折腾，以至于如今被人胡乱泼上脏水。

她意有所指。

梁晚的性格很怪，稍有不对就会情绪大变。浑身上下都长满了刺儿，偏偏这种攻击性不带针对，是平等地对立所有人，像只逆毛的野兔，会咬人。

少女垂在腰间的发丝笼罩着一层柔光，虚弱的面容在光下有着难得的缱绻。

徐徐寂寥，杂乱的蝉鸣声若有似无。

夜色之中，少年悄然红上了耳垂。

“不会。”

“谢程里，只是朋友？”

“我问你，如果换成是柳苏苏，她会这样做吗？”

“看了。”

她别过头，不肯服软做低。

“你懂什么。你又没朋友。”

路灯在那一刻忽然亮了起来，周遭一切都变得格外清晰明了。

“忘了。班长算一个是吧。”女孩冷笑一声。

“梁晚，天气虽然转热了。但你不要贪凉。”

“你看起来很难过。”他说。

忽然感觉晚风吹得人有点冷, 明明这天这么热。

他是怕她，因为不值而觉得难过。

谢程里没有与她计较，更甚至好似还非要给她顺干净这点毛，将她那点别扭给剔除透底。

“还有呢。”

“黎之行会吗？”

被她讥讽的人没有丝毫生气的表现，反而好像是将她这点子性格揣摩透了。

所以，那根本算不上朋友。

“快期末考试了，缺课很难补上。”

“所以呢。”

“我等你。”

“哦”

一直到看见谢程里的身影走远，梁晚才缓缓松开掌心。

掐痛的掌心留下深深浅浅不一的印子。

她拢了拢身上的薄外套，见那身影彻底消失后，勾唇笑笑转身进了楼道。

刚进去，就收到了柳苏苏的消息:【下午去班上找你，怎么没来？】

梁晚犹豫了几秒，随后回：【发烧请假了】

柳苏苏：【啊这！我还打包了烧烤准备去你家的，你没口福了。】

月也稍稍，楼道里传来扑鼻的汤香，难得让人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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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三号，恰好周五。

夕阳西下，城市的半边天似是血橙般的绯红，火烧云的温度照在大地上，隽永又炽热。

即将奔赴考场的高考生拿着大堆小堆的东西适逢离校。

梁晚拿着扫帚，靠在廊道的边缘，往下看，全是离校的学生。